“芷君，快快起来。”华烨大方地一挥手，“本皇子已经说过了，我这绮罗宫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以后不要总跪，更不要说什么恕罪的话。”

“多谢殿下。”芷君和碧玺齐声说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华烨又开始练七一套动作舒缓的拳法，那形态就像一只优美的仙鹤在信步游走。

碧玺忍不住贪婪地看了起来。

“回殿下的话，奉迎春姑姑之命，我去取一个花样，为了过几日的乞巧节的女红做准备。”芷君连忙毕恭毕敬地回道。

“哦？芷君一看就是冰雪聪明，这针线功夫也一定了得，那本皇子就等着你们这次乞巧节拔得头筹的消息了！”华烨说着做了一个更为优美的动作。碧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芷君却微微一笑道：“殿下谬赞了，不过芷君定全力以赴，不辜负殿下对奴婢的期望。”

华烨又是温婉一笑，专心练起拳来。

“殿下，奴婢两个这厢告退。”芷君说罢，快步走了过去。

“姐姐，你急什么？和殿下叙谈几句又当如何，你干吗放弃和尊贵主子搭话的机会，反而急急地管那几个奴才的事儿？”碧玺不满道。

“碧玺，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芷君忍不住斥道，“殿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芷君必铭刻在心。他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必要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只是尊卑有别，你怎能妄想？再说，你我如今也都是奴婢的身份，你怎可这般说迎春姑姑她们？”

“姐姐，你何苦如此妄自菲薄？我和姐姐就算是奴婢，但也都是大家闺秀的出身，我们曾是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再说五皇子他……”碧玺还要喋喋不休。

“住嘴！你若再提五皇子三个字，我就要施行咱们玉家的家法了！”芷君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她是真的怒了。

“姐姐，不要，我不敢了！不敢了！”碧玺被芷君吓坏了，都哭出音儿来。

看到碧玺这般，芷君心中又是不舍起来，她一把将碧玺搂在了怀里，哀哀地说道：“好妹妹，这都是命呀！我们姐妹除了认命又能如何？活着已然不易，千万不可奢望其他。”

芷君的语气哀怨老道，这哪里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这分明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妇的言语。

碧玺含着眼泪点点头，但是她却不愿认命，为什么非要认命呢？她的命本来就不是这样的。

“走吧，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不然那些姐姐都要等急了。”沉默了片刻，碧玺才轻声说道。

“好，咱们走。”芷君擦了擦眼泪，眼下她们也只能认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此生，她要以为家族平冤昭雪为己任。

就在快要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芷君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到五皇子的矫健的身影，她的心微微一酸。

两个人回到屋中，芷君打开了姐妹俩那唯一的红木小匣子。这也是他们姐妹俩仅存的东西了。

“姐姐，那可是大娘的宝贝，你真要拿出去吗？”

“我娘当年认真钻研吴国赵夫人留下的女红三绝之法，无奈最后只参透了机绝的奥秘所在，于手指间织出了这五彩凤锦，可我那时却甚是贪玩，竟没有将这手艺学扎实了。如今想来真是悔恨不已，我想着，咱们宫中的姐妹不乏手巧的，不如拿出去一块儿让大家研究一下，没准这手织的技艺就能有所精进，到时候也算不枉费这旷古的绝技。”芷君手捧着娘亲留下的遗物，心中感慨万千。

“大娘绣得多好呀，那凤凰看着就要飞起来似的！”碧玺轻轻抚摸着绢帕上的那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爱不释手。

“好了，走吧，还是快给迎春姑姑她们拿去吧。”芷君看着看着只觉得一阵心酸，真真是睹物思人呀。

“姐姐，你真的舍得把这个拿出去吗？那可是大娘留给姐姐的念想了，除了那根金簪就只有这个了。”碧玺眼圈红红地说道。

“走吧，莫要啰嗦了。”芷君却是语气坚定。她笃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种手织五彩凤锦的手艺发扬光大，唯有如此，才是最母亲在天之灵更好的慰藉。

一时到了花厅，绮罗宫所有的宫女除了跟随丽妃出去的几个，几乎都聚集在这花厅中。

芷君拿出那条五彩凤锦的时候，宫女们传来一片惊叹。这样的绣品，她们还真是从未见过，用人间极品来形容却恰如其分。“哇——芷君，你这个绣品简直太漂亮了，简直是巧夺天工呢！”

“依我看，这必是上天织女星绣出来的，这凡间的女子谁能有这个本事？”

“芷君长相也是如此俊美，我看芷君就是仙女下凡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赞着，简直把芷君看做神女一般。

“姐姐们谬赞了，这本是家母生前所绣的。但这手织的技艺我只学了一些皮毛，一会儿给姐姐们演示，还请姐姐们不要笑话。”芷君谦虚地说。

“笑话？你简直就是个小神女，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呢？芷君呀，你快些给我们演示吧！”一个宫女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好，请给我些五彩的孔雀线。”

“给你。”一个宫女手疾眼快地递给了芷君。

芷君轻轻地把线抻开，努力回忆着母亲手织时的模样，十根手指灵巧地上下翻转，开始她还觉得有些生硬，但一想到了母亲，仿佛就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赋予到她的手指之上。十根手指立刻就如十个灵动的小精灵，交叉辗转，花样倍出。

芷君的动作越来越快，上下翻飞之间，只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围着她的宫女们不时地发出阵阵地感叹。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小卓子走到门口笑着问道。

“卓公公，我们在看芷君和碧玺手织五彩锦呢。”一个宫女回答道。

“这样的手法可真是新鲜。”小卓子盯着芷君那双灵巧非凡的手，一时竟看得呆住了。

“小卓子，让你传个话，为何如此迟缓？”是华烨的声音。

“给殿下请安。”宫婢们这才注意到华烨已经走了进来。纷纷给华烨行礼。

“免礼。”华烨摆摆手，目光却很快被芷君吸引了过去。他好奇地走近了芷君。

彼时，芷君编织的小山雀恰好编完。猛然觉得殿下靠近了自己，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连忙躬身施礼道：“奴婢的小小技艺，让殿下见笑了。”

“非也，非也，本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徒手用彩线编织的呢？真真有趣。”华烨的声音中含着点点地欣赏之意。

“这是前朝吴国赵夫人研究出的一种女红技艺，名叫机绝，家母有幸会一些，奴婢又跟着家母学到了一点皮毛。”芷君低垂下眼帘，鼻翼间是那好闻的龙延香味。

“然后这个该怎么放在锦缎上呢？”华烨忍不住拿在手里，饶有兴味地把玩着。

“用锁针绣法将它绣在锦缎上就可以了。姐妹们也可以自己想出更多的样子来。”芷君抬起头看着众人道。

“是呢，芷君回头你快些把这手织技法交给我们姐妹。”青儿拉住芷君的手，迫不及待道。

“芷君定然倾囊相授。”芷君微笑道。

“芷君，看来你真是没有辜负本皇子的期望。”华烨将那绣品递还过来，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欣赏之意。

“多谢殿下夸赞。”芷君躬身致谢，接过了华烨递过来的织品，然当她的纤纤玉手与华烨的手不小心碰触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底就迅速地荡起了涟漪。

但随即，她心中就警铃大作。觉得自己又僭越了，连忙将所有的心思收回到手中的绣品之上。

“这五彩丝线只是不够光芒璀璨，若是能在线上抹上一些亮光粉，让这些织品能发出光来就更好看了。”芷君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件成品，不无遗憾地说道。

“亮光？”华烨本来要走，听到芷君的话，禁不住认真地琢磨了起来。

忽地，他眼前灵光一闪，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御花园里有一棵树的树皮到晚上就能发光呢，那还是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南夷国向咱们大宛国进贡的呢。因那棵树的树皮能发光，人们就把他叫做发光树。”

“真的？”芷君欣喜道。

“自然了，迎春姑姑，你应该也知道的。”不知为何，华烨觉得自己能给芷君帮上忙觉得特别欣慰。

“嗯，是有那么一棵树，它的树皮能发出淡淡的光。可是发光的树皮该怎么弄到这线上去呢？”迎春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