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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2 / 2)


  娆荼见他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阿蘅,我想你明白,这其实是他的选择。”

  娆荼心中微颤,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发现,她低声道:“是,原本是他的选择,他已经报了仇,侥幸没死,得了一份安宁……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欠了他什么……宴冰,我……”

  沈筑轻声道:“阿蘅,你欠他的命,我早已还了。”

  娆荼倚在他怀中,喃喃道:“是的,已经还了,你在浮水地牢身上受的上百个伤,早就还了。宴冰,我今生今世,只是你的人。”

  沈筑抬起她的脸,语气温柔道:“你不欠他,也不欠我。”

  娆荼摇头:“谁说不欠?只是我欠了你,但你也欠了我。咱们俩之间的债,这一辈子牵扯不清,只能纠缠不休。”

  沈筑微微一笑,将她搂紧,“一辈子,恐不太够。”

  “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宴冰,也许萧彦宁说得对,我以前真是蠢。我第一次见你就该知道我这辈子休想逃了。”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冬天要来了,北风呼啸,但是东风不远。

  屋内的两个人,两颗炙热的心,经历了爱恨离别,终于彼此予以熨帖。

  世间真正温煦的情意,是此景此境下他的温柔。

  娆荼这一辈子见过很多人,她或许在某一时某一刻也为着另外一个人的情意动容过。但她自问,唯有沈筑,唯有他温柔的微笑的静默的力量,可以令她堕入深渊,并且心甘情愿。

  ……萧彦宁躺在藤椅上,小丫头坐在一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旁边是一架火炉,茶壶悬在炉子上,咕咕噜噜的响着,冒着热气。

  萧彦宁闻着茶香,他缓缓道:“喝茶不如闻茶。”

  衡秀似懂非懂,一边为他摇晃藤椅,一边问道:“娘亲说你是小砚台的爹,是不是?”

  萧彦宁摇头道:“不是。”

  “啊?可是娘亲从来不骗我。”

  “既然这么相信你娘,还问我做什么?”萧彦宁淡淡的,呼吸轻淡几至于无,要不是还说着话,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将死之人。

  衡秀喃喃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个卢姑姑,她好像很喜欢你。”

  萧彦宁轻轻一笑:“喜欢?能当饭吃吗?”

  衡秀对他的凉薄习以为常,她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刻发现,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凉薄。

  萧彦宁叹道:“这一次回来,你娘是不是总是笑啊?”

  衡秀偏着脑袋道:“娘亲笑的时候可好看了。”

  萧彦宁点头道:“是,我记得她笑的时候,模样不坏。”

  “是很好看,不是不坏。”衡秀纠正道。

  “也就那样吧,不过她生气的时候,也不错。”萧彦宁那双无神的眸子中,忽然带了一些追忆的幽远。

  衡秀痴痴看着他,忽然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

  “我生气的时候好不好看啊?”

  萧彦宁摇头:“不记得了。”

  衡秀耷拉着脑袋,有点失落,她喃喃道:“其实我也很好看的,可惜你看不到。”

  萧彦宁道:“你要是像你爹,就不好看。”

  衡秀连忙道:“我像娘亲的,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是谁?”

  “我爹爹说过,五月哥哥也说过。”

  “五月说过,那大概是真的。”

  “五月哥哥还说要送我绒花呢,我要的是红色的,你要不要?”

  萧彦宁翻了个白眼,“我要那个干什么?”

  “哦……”

  萧彦宁迟疑了一会,随口问:“……那个叫小砚台的……乖不乖?哭不哭?”

  “不哭,很乖,她喜欢我,不喜欢我哥。我哥总是惹恼她。”

  “这样啊……”萧彦宁笑了笑,闭目闻茶香,不再说话。

  掩月乐府中,执掌清乐、雅乐、云韶三部的苏公子正坐在廊下,膝前横放一把焦尾琴。天下人人皆知苏桢同会弹《广陵散》,可他只在潼川听雪阁中弹过一次。

  他拿着一块绢布细细擦拭琴身,没触碰到琴弦半分,他的琴弦不会乱颤,只会在他的手指间迸出音调。

  雪已经落了下来,在地面上铺洒了薄薄一层。金陵城的雪年年都有,今年与往年原本没什么区别。一辆马车缓缓驶向掩月乐府,一个身披暖黄鹤氅的女子走下马车,她仰头看着掩月乐府四字匾额。

  苏桢同匆匆走到门口,作揖恭谦道:“在下恭迎夫人。”不仅声音,连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低着头没有看到娆荼的脸,只是看着她裙裾下半露的一双绣鞋。

  这双绣鞋不该沾了雪泥,他想。

  “苏公子不必多礼,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娆荼语气温淡,她今早收到苏桢同的书笺,邀她前来掩月楼言说有要事相商,便来赴约。

  苏桢同将她请到府内,入座看茶,倒使娆荼有些糊涂,笑道:“苏公子,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可,实在不必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