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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2 / 2)

  其实儿女缘份的事情,娆荼本不愿勉强,如今想到了这一茬,心中却好像扎了一根刺。衡秀太小,这样的事情总得晚几年再说。

  她带着几个孩子下了城墙,去客栈接了萧砚一起回到珍珑的院子。珍珑正在厨房中燎灶烧水,娆荼上前道:“珍珑,这些事情我来便是,你去和沈大人论棋去吧。”

  珍珑笑道:“已经无棋可论了。”

  娆荼见珍珑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说出这样一句傲气凛然的话,却一点也不显得轻浮。“珍珑,你这个人,倒是悟了?”

  珍珑用无神双眸望着外面的天色,伸手在清冷的空气中划过,轻声道:“我这双手,已经碰了十几年的黑白子,从今以后,无棋可下了。”

  娆荼闻言有些愣神,她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子,第一次见到她时,娆荼就知道她的不同寻常。紫衣、目盲、棋侍,在这个江湖上,这三个词仿佛就能代表她。

  人在江湖上,如果能用寥寥几言就能表示,那么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娆荼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位常常面带温和笑意的棋侍,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有寻常女子的期许,有寻常女子的失落。

  “夫人,你在想什么?”紫衣觉察道娆荼的晃神,出言问道。

  娆荼摇了摇头,笑道:“今日大寒,晚上吃饺子吧。”

  在蜀中青城山山脚之下,有一僧一道结庐而居。两个人从江陵到潼川打了一路,终于在青城山的山巅,看到那日出云海的壮阔时,两人相视大笑,僧人参禅,道士悟道。

  茅庐前是一潭幽静深水,陆知命手执鱼竿在潭边垂钓,李宣宗在一旁道:“慕容云衡横已经出山。”

  陆知命的鱼竿向上一抖,鱼线拎一条肥硕大鱼,他收鱼入筐中,叹道:“他这一生行事,不问因果,不问祸福。”

  李宣宗道:“阿弥陀佛,只为那许多年前的一袭紫衣。”

  “是啊,”陆知命望着远山,眼中也出现了一袭紫衣,他想,当年慕容云横的那一袭紫衣,是不是也如同江陵城中的她,永远带着温和恬淡的笑意?“以前我不明白慕容云横想要干什么,在这垂钓一日一夜,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变得很明朗。原来那慕容云横做主琉璃山,为沈筑谋天下,自始至终都不是想要得到什么。”

  和尚叹道:“想要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所以他就要彻彻底底毁了这天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慕容云横隐姓埋名一甲子,逆天改命活到今日,他是要这天下为紫衣陪葬啊!”

  陆知命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天下将遭大难。”

  “我在潼川打坐多年,就是要等这一天,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番若不能拦截那堕入魔道的慕容云横,死不瞑目。”

  陆知命微微一笑:“好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

  江陵城中的小瓦舍中,屋内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一家人便围炉而坐,炉子上架着铁锅,锅中热气腾腾煮着饺子。不大的小屋之中,四个大人,四个小孩,有些拥挤。衡秀和小砚台两个尤其活泼,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特别是小砚台,小肚子吃得鼓鼓的,等着那又一锅饺子熟了飘起来,第一个下筷子的一定是她。

  娆荼笑着给小砚台夹饺子,“仔细烫着手!”

  小砚台就一边点头咽口水,一边眼巴巴盯着娆荼筷子上的饺子。等娆荼给小砚台夹了一碗,南宫夷吾也厚颜无耻地送上碗,“姐姐,劳烦。”

  沈筑一筷子敲在南宫夷吾的手背上,“我帮你夹?”

  南宫夷吾看了一眼眸光清冷的沈大人,讷讷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娆荼想起很多年前在山涧中的情形,那时她煮了地瓜汤,给南宫夷吾夹地瓜片的时候,沈筑也是现在这么个表情。一晃之间,已经有十年了,所幸,十年之后,他在,她也在。

  五月给衡秀夹了一碗饺子,衡秀捧着碗道:“萧彦宁还没有吃呢。”

  娆荼道:“一时找不到他,娘已经给他留了。”

  衡秀嘻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给他送去。”

  沈筑语气轻淡:“你怎么知道他在哪?”

  小丫头固执道:“我知道的。”

  “既如此,说出地点,我让人去找他。”

  小丫头看着自己爹,摇了摇头,“他不见别人的。”

  沈筑道:“不见别人,为什么见你?”

  衡秀偷偷望了娆荼一眼,“我就是知道嘛!”

  娆荼见衡秀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便瞪了沈筑一眼,“衡秀既然知道,就让她去找来,你凶什么凶?”

  沈筑眼中闪过几分怒气,默了默,没有说话。

  五月起身道:“我和衡秀去找。”

  娆荼点了点头,“去吧,快去快回。”

  衡秀眼中一亮,对五月眨了眨眼睛,捧着自己的小碗蹦蹦跳跳和五月出去了。

  巷子里,五月拉着衡秀的手,“阿秀,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啊?”

  衡秀一个劲向前走,“五月哥哥你快点,饺子要凉了。”

  ……

  衡秀将五月带到了附近的客栈,正是他们今天刚来时打尖歇脚的地方。衡秀指着烛光在窗户上投映的一个人影,笑道:“我就知道他一定在这里的!”

  五月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衡秀甩了甩被五月紧紧握住的小手,叫道:“五月哥哥,你攥疼了我!”

  五月一惊,连忙松手,却见小丫头的手腕上已经被他勒出了红印,“阿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衡秀揉了揉自己的小手,“没事……五月哥哥,你在这等着,我把饺子送去就回来。”

  萧彦宁在窗前喝酒,早就听到了窗户外面的动静,却是懒得搭理,小丫头从门外探出脑袋。他唇角扯了扯,叫道:“衡秀,躲躲藏藏干什么?别以为我眼瞎就不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