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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姐姐,我是来帮你的(2 / 2)

主仆二人进了柴房,薛婆子飞快地从外面锁上门,又叫人来给窗户钉上木条封住了,彻底断绝了阮青枝从窗口爬出去的念想。

伴月从柴堆里抽出几块还算平整的木板,擦干净搭起来扶阮青枝坐下,自己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笑了:“我真是糊涂,小姐当然有办法!我怀里藏得好好的毒药都被你偷偷换成了红糖,可见你早料到了今天的事,我还在这里瞎担心什么!”

阮青枝看着她笑道:“换掉你怀里的东西还不容易?携云说,你每天晚上睡得像死猪一样,把你扛出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伴月脸上一红,晃了晃肩膀表示不依。

阮青枝笑呵呵地向后仰靠在柴堆上,闭上了眼睛。

不想跟伴月说,事情其实并不十分乐观。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昨晚吩咐携云换走毒药只是为了防止钱婆子再生事端,并没有料到阮碧筠竟然胆大妄为到敢对老夫人下手。

凤命在身,不是应该仁慈宽厚庇佑苍生吗?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想到此处阮青枝又自嘲地笑了。

她自己前面八世倒是足够仁慈宽厚,却也并没有修来这一世的平安顺遂,可见这善恶有报的天地规则也都是放屁!

伴月听到笑声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问:“小姐,你不是被气傻了吧?那个钱婆子她……”

阮青枝摇摇头笑意不变:“钱婆子做什么都不奇怪。能跟在阮碧筠身边那么多年深受器重的人,不是单靠吓唬一下就能收服的。”

这一点伴月也已经想明白了,顿觉无话可说。

可是两个人被关在这样狭小破败的鬼地方,不说点什么又觉得难以打发时光。伴月想了半天,又忿忿道:“半道上来的就是靠不住!钱婆子那个两面三刀的就不说了,我真没想到夜寒竟然也是个没良心的!小姐不愿连累他才让他不要管,他居然真的就撒手不管了!他都有本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走掉,怎么就不能带一个人出去?咱们真是白费心救他了,白眼狼!”

她话音才落,耳边立刻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说谁是白眼狼呢?”

伴月吓得哇呀一声跳了起来:“鬼,鬼啊!”

阮青枝睁眼坐起,看傻子似的瞅着她。

伴月自己跳了一圈终于醒过神来,拍着胸口忿忿道:“吓死我了!夜寒,是不是你?”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阮青枝替他答道:“不是夜寒,是白眼狼。”

“行吧!”那个声音冷冷地道,“既然我是白眼狼,你们的事我可就真不管了!”

这次主仆两人都听清了,声音来自房顶。

阮青枝重新躺下去,看着房梁笑了:“夜寒,我是真的没打算让你管,接下来的事我已有安排!”

夜寒嘿地冷笑了一声:“你有安排,旁人也有安排!你就那么笃定你能赢?”

阮青枝弯起手臂枕在脑后,叹气:“能不能赢都要赌,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夜寒的声音明显添了几分恼怒,“你完全可以选择跟我走,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拿命跟人赌?”

阮青枝也来了气,一拍柴堆重新坐了起来:“‘跟你走’是什么意思?私奔吗?你能带我去哪儿?亡命天涯?这位壮士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是相府大小姐!旁人不肯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要加倍努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自暴自弃跟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浪迹天涯去做乞丐婆!”

她一番话吼出来,外面房顶上寂寂无声。

伴月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您怎么……突然发脾气?”

阮青枝甩袖走到门前,透过那道二指多宽的门缝看着湛蓝的天空,咬牙恨恨。

这一世的命数注定了她是别人脚底下的垫脚石。她今日出了相府就等于是认了命,以后还拿什么来跟阮碧筠争?

阮碧筠的命数是从她手中夺走的,她凭什么要认!

阮青枝越想越恼怒,心里的那个念头却也越来越清晰:就算这一世她阮碧筠是凤命好了,可谁说凤命的人就一定可以母仪天下、谁说煞命该死的人就一定拿不到那枚凤印?

她偏不服!

阮青枝猛然拂袖转身,吓得伴月接连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头顶上传来夜寒的声音,冷冷的有些吓人:“你就那么在乎身份地位?宁可赌上性命也不肯放弃‘相府大小姐’这个虚名?”

阮青枝仰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语气十分郑重:“是!”

之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伴月心里着急,对着房梁连喊了七八声“夜寒”。

阮青枝闭目叹了一声,笼着袖子回到原处坐了下来:“别喊了,他走了。”

“小姐!”伴月转回来瞪着她,气急跺脚:“你怎么把他气走了?虽然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你,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紧的啊!现在他生气真不管了,到时候咱们若是赌输了可就没人来救了!依我看跟着他亡命天涯也没什么不好,在相府当个大小姐有什么意思?饭都没得吃……”

阮青枝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抱怨,眯起眼睛笑了。

吃饭穿衣算什么?“相府大小姐”这个身份握在手里,更值钱的福利多着呢!

拿命去赌,未必就不值得。

这个道理阮青枝知道,她的妹妹阮碧筠当然也明白。

所以,二更时分看见阮碧筠出现在柴房门口的时候,阮青枝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薛婆子打开了门,阮碧筠提着一只雕花的食盒走了进来,眉眼含笑:“姐姐,饿坏了吧?”

姐姐确实饿坏了。

一整天水米未进,柴房中主仆二人都有些发昏。尤其阮青枝又是伤又是病的,身子格外虚弱,此时闻到饭菜香味便觉得空虚的胃已经迫不及待地躁动起来了。

两个婆子从柴堆里找出几块木板搭成了饭桌,阮碧筠亲手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出来,小小的柴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阮碧筠拿了双筷子双手递给阮青枝:“姐姐快尝尝,这是菁华院小厨房专为你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伴月在旁边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阮青枝却并不伸手,任由阮碧筠蹲在“桌”前托着筷子尴尬地僵着。

“姐姐!”阮碧筠笑容僵住,委屈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阮青枝摆手示意她放下筷子,就地坐下来漠然地看着她:“我想知道,这饭菜中加的是什么料?相思子?砒霜?断肠草?”

阮碧筠低头垂眸,黯然良久。

再抬头时神情便已恢复平静,杏眼含笑温柔如水:“跟祖母药里放的一样,是相思子。只用了一点点,不会影响饭菜的味道和口感。”

伴月吓得脸色煞白,脚下一软噗通跌在了地上。

阮青枝却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果真是相思子?这么说我的药方完全对症!我就说我的医术是很不错的!”

阮碧筠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也跟着笑了:“是。姐姐真的很厉害。”

阮青枝很快敛了笑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饭菜。

阮碧筠又低下了头,默然许久才叹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师说了,你我二人命数相克,注定一荣一枯,不能共生。我是天定的凤命,相府的百年荣耀都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不能死!姐姐,为了相府,为了咱们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我请求你……成全我!”

“二小姐!”伴月抹着眼泪跳了起来,“注定不能共生,不是也已经共生这么多年了?谁该死谁该活自有老天爷安排,你怎么能听信妖人的鬼话,千方百计要杀死你的亲姐姐!什么天定凤命,老天怎么会让你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

“伴月!”阮青枝厉声呵斥,“掌嘴!”

伴月不服,双臂抱膝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呜呜哭。

阮碧筠转头向她看了一眼,笑叹道:“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可惜了。”

阮青枝没接这个话茬,脸色不善皱了皱眉:“我只剩下三天的活头了,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连三天都等不得?”

“不是我等不得,”阮碧筠的脸上笑意淡去,神色变得有些郑重,“姐姐,我是来帮你的!”

阮青枝又笑了。

阮碧筠没有笑,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三日之后父亲要在祠堂中当众宣布你的罪状,到时候你毒害祖母、私通外男这两桩罪名将全族皆知,你会作为族中训导晚辈的教材被当众杖责而死!你可知道那样的死法有多痛苦?你可知道……那样处死的女子尸骨只能被弃之荒野成为野狗口中食,绝无可能葬入祖坟……”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神情悲悯泣不成声。

阮青枝简直要被她给感动了。

阮碧筠拿帕子在眼角擦了又擦,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郑重地道:“所以姐姐,我今晚送来这样的饭菜给你,不是因为我容不下你,而是为了让你走得体面一些。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父亲母亲无关。”

话说到此处,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我会好好看顾相府、孝敬双亲,姐姐放心去吧。”

她话音一落,身边两个婆子同时迈步上前,一个捉住阮青枝的双臂狠狠扭住,另一个便捏住她的下巴,顺手从碗里抓了一大把米饭狠命地往她的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