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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筠儿,我回来了(2 / 2)


“所以,你也相信我不曾做过坏事咯?”阮青枝看着他认真地问。

僧人念了声佛号,郑重地道:“是。”

阮青枝立刻接着问:“既然我不曾作恶,你又如何能说我有罪?”

不等僧人答话,她自己又接道:“你们没有证据啊!如果空口无凭就能给一个人定罪,我现在可以买通一万个人上街说你是耗子精在人间作祟,你猜是信你的人多,还是信我的人多?”

“阮大小姐,”僧人神情似乎有些无奈,“强词夺理并不能改变什么。您的命数也不是贫僧一个人说……”

阮青枝摆摆手,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疑心你什么都不懂,只是听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谣言,跑到我阮家来招摇撞骗的!如果是这样,我祖母要把你送到京兆衙门也没有什么错!”

僧人神情依旧悲悯,并不因为这个女孩子的不礼貌而愤怒:“阮大小姐,贫僧并非信口开河。或许你前面十几年确实不曾伤害到别人,但这并不能代表以后也会如此相安无事。最近这段时日,您已经不安分了。”

阮青枝嗤笑:“我不安分,我也没亲手把我娘挂到房梁上去啊!”

“你这孽障……”阮文忠抓住一切机会想骂人。

僧人摆摆手止住了他,叹息:“并不是你要害人。你在这人世间大放异彩,便是正不压邪的凶兆,你看如今这白虹贯日便是警示,今后南齐天下正气不足而邪气大盛,地动、瘟疫、大旱以及战乱将层出不穷,长此以往只怕国将不国啊!”

阮青枝耐心等他说完,“哈哈”笑了。

众人愕然,那僧人仿佛也有些意外,眉心无奈地蹙了起来。

夜寒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便要动手,阮青枝止住了他,饶有兴致细看着那僧人:“现在,你想说的话说完了没有?说清楚了没有?”

僧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阮青枝等了一等,见他不答,便又跳上了窗台:“好,你又说完了,又轮到我说了!”

夜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阮文忠不知怎的又有些恼,铁青着脸怒吼了一句:“上墙爬屋成何体统!说你是妖孽,你还就真要上天了不成?!”

“父亲说错了,”阮青枝靠在窗框上一副痞相,“妖孽上不了天。父亲说我要上天了,是不是表示您的心里其实相信我是神仙?”

“你!”阮文忠简直被她给气笑了。

阮青枝自己没有笑。她仰头看着天边那道颜色渐淡的白虹,神色郑重:“父亲猜得没错,我就是神仙,我才是凤凰,我才是阮家的祥瑞!”

阮文忠忍无可忍,暴跳如雷:“福儿禄儿,给我打死这个孽障!”

“我看谁敢!”夜寒双手抱剑挡在窗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堂中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阮青枝话里的意思,先前还只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这会儿却已经明显到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了。

这位阮大小姐已经不满足于指责她妹妹谋害她了,她要开始颠倒黑白,争夺这个“天定凤命”的吉谶。

真是年少轻狂啊。

许多年长的夫人们不由得暗暗叹息。

阮二小姐的凤命,那可是十几年前好几位大相师都验证过的。那又不是一件衣裳一个玩意儿,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抢走的?

阮大小姐冒冒失失来这么一下子,非但把先前赚来的同情消耗了个干干净净,更是彻底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反派角色的位置上,就差没涂张大白脸了!

她自己要做强盗,谁还肯信她先前冤枉?谁还肯信她妹妹设局陷害她?

越来越多的人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堂中的叹息声就更多了。

很多人能够理解一位大小姐被欺压被忽视十几年的心酸苦楚,但并不代表她们就肯支持她颠倒黑白。

这件事关系到全天下呢,当然也就关系到她们每一个人的生死穷通,谁肯拿这个开玩笑?

这不,阮家自己的人已经不乐意了。

先是阮文忠指挥不动小厮,气得自己提了一只凳子冲过来要跟阮青枝拼命,然后是老夫人拄着拐杖厉声怒喝,一边喊下人和另外两个儿子拦住阮文忠,一边呵斥阮青枝不许胡闹。

阮青枝仍旧在窗台上站着,神情冷冷:“十四年了,我忍得够久了!父亲,这十四年里你不给我吃不给我穿、不让我在人前出现,我自己靠着祖母的一点照拂像个小耗子似的偷偷活到这么大,如今你们越发连话都不许我说一句了吗?”

阮文忠被两个弟弟拉住,犹自跳脚不已:“孽障!我就不该让你活到这么大!”

阮青枝转过来,漠然地看着他:“可我仍旧活了这么大。这不是你的功劳,是天!老天不肯让我死,老天不肯看着你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因为天地间公道不灭,所以我活了这么大!”

“还有,”她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阮碧筠,“筠儿,我回来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

阮碧筠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旁边几个妇人想接住她,看见她这副表情又不由得暗暗吃惊。

她这个样子,到底是被气坏了,还是……被吓坏了?

阮碧筠很快就醒过神来,但她的声音不如阮青枝的响亮,她也不会学阮青枝跳到窗台上说话。她只能嘤嘤地哭,哀哀切切:“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啊……”

“不用!”阮青枝声音亮亮,“我自己的东西,当然要靠我自己拿回来!”

说罢她不再理会阮碧筠,又抬头看向众人:“今日大家都已经看清楚了,有些人想要我的命。所以,即便全天下都拦着不许我说话,我也不得不说了——喂,那妖僧,你说白虹贯日是大凶之兆吗?”

那僧人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当然是!”

阮青枝哈哈大笑:“一派胡言!”

没等旁人反应,她已掰着指头数道:“咱们不说前朝,就只说本朝,有史记载的五次白虹贯日,没有一次应在凶事上!第一次是康盛元年,高祖皇帝元后喜得麟儿,也就是后来的成祖皇帝;第二次是泰和六年,太上皇大寿,同一天安宁公主降生;第三次是泰康三年,成国公率军北征大破羌戎都城,自此边关一百三十年无战事;第四次是天宸九年,哲宗皇帝大婚;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本朝三皇子厉王殿下率军出京镇守边关,自此我南齐北疆稳固如铜墙铁壁,无人能犯!”

阮青枝数完了,重重地放下手,看向众人:“现在,你们告诉我这白虹贯日是大凶之兆?”

她的声音原本清亮,此刻居高临下,又兼情绪有些激动,听上去就更多了几分凌厉,闻者只觉得仿佛漫天飞箭铮铮而来,避无可避。

不得不顺着她的思路走。

是啊,是谁说白虹贯日是大凶之兆来着?

古书上只说天象异常必有大事,但这即将到来的大事是吉是凶,寻常人却猜测不透。

她们一开始仿佛也并没有惊慌,是——

对了,是阮二小姐阮碧筠最先指着天边,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喊出那句“白虹贯日”,然后大家才开始惶惶然的。

其实最初的惊慌大半也只是出于对天象的敬畏,直到那僧人出现说是正不压邪妖孽横行,她们才开始真正怕了的。

所以,这件事她们确实是被人误导了,而误导她们的人当然就是那位阮二小姐。

以及这个外来的和尚,或许还有那个百般维护和尚的阮相爷!

为什么要误导她们?为什么要利用天象来宣扬什么“正不压邪”、“妖孽横行”?这件事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是谁要害谁的命、谁要抢谁的命?

答案只有两个非黑即白,此刻堂中众人却都觉得满脑子浆糊,谁也不敢猜。

事关天下啊。

一瞬间众人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而此时阮青枝又冷冷地开了口: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白虹贯日的天象,主大吉!”

“这一次的吉兆,当然要应在我的身上!”

“我回来了!我来拿回我自己的凤命,我来庇佑南齐天下苍生,我来辅佐凌氏天下明主临朝、四海安宁!”

“我来,把这些被颠倒的、被扭转的、被错置的,放回原处!”

“你们此刻不信我,没有关系。我会让你们看到,天地万物自有归属,那些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终究还是要还给原主!”

嘭地一声大响,阮青枝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负手再次看向天边白虹:“是我的,最终必定仍旧是我的!”

她昂然而立,日光灿灿照在她的身上,给她周身镶嵌了一圈耀眼的金边。

仿佛……凤凰浴火。

满堂寂寂无声。

这时门外却传来一片整齐的脚步声,之后是一声威严的厉喝:“何人在此妖言惑众!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