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129.伤在你身痛在我心(2 / 2)


阮碧筠站着不动,神色决然:“我不找姐姐。厉王殿下,我是特地来见您的。”

“这不合规矩。”夜寒移开目光,略一沉吟,干脆将另外半边帐子也放了下来:“阮二小姐,名声要紧。”

阮碧筠脚下挪了挪,却不是退出屏外,反而又向前走了两步:“西北军大难当前,我还顾惜什么名声!殿下久在边关,难道也学得如上京这些迂腐之辈一般,把繁文缛节看得比人命还重吗?”

这时伴月正端了一碗药从外面进来,闻言立刻接道:“二小姐说这话也未免太瞧得起您自己了!西北军将士的性命,就算绕八十个弯子也跟您扯不上关系吧?”

“你!”阮碧筠脸上一红,随即又咬了咬牙,反唇相讥:“我是真心想为西北军做些事情,即便做得不够好,那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又何必……是姐姐让你来骂我的?”

伴月掀开帐子将药碗递给夜寒,说了声“小心烫”,之后才又回过头来冷冷地道:“二小姐又忘了,您没有姐姐。”

阮碧筠气得眼圈都红了,夜寒却只顾专心喝药,并未抬头看她。

白红了。

一碗药喝完,伴月接过空碗,又放下了帐子,站在床边不肯走。

帐内窸窸窣窣有些声音,似乎是夜寒躺下了。

重伤患做这么大的动作是应该有人搀扶的,但是伴月显然没有这个打算。阮碧筠踌躇几番,终于还是忍无可忍,走上前去:“殿下,我来……”

“你干什么?!”伴月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你不知道殿下伤得多重吗?你要爬床也得挑个合适的时候吧?再说,你不要名声,我家殿下还要的呀!二小姐,您就饶了我们成不成?”

帐子里,阮青枝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忙拍被子示意夜寒帮她遮掩过去。

夜寒没办法,只得咳了一声,训斥道:“伴月,休得胡言!”

伴月委委屈屈地住了嘴,阮碧筠的眼泪已掉了下来:“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这么不要脸!”

“再不要脸,也没有你干的那些事不要脸!”伴月半点儿好脸色也不给她,依旧叉着腰站在床边,门神似的。

阮碧筠不能真跟个丫头吵架,几次气得要跳脚都生生忍下了,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殿下,我是一番好意,想着西北军将士遭遇雪灾,如今只怕缺衣少食……我不怕人嘲笑、不怕人恶意猜测,只怕自己帮不上忙……我做错了吗?”

“是。”夜寒道。

阮碧筠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确认道:“殿下,您说……是?”

“是,”夜寒很好脾气地再次重复,“你做错了。”

阮碧筠差一点就要哇地哭出来,全靠仅存的一分骄傲支撑着她死死地捂住了嘴,不肯大哭出声。

偏偏伴月是个直肠子没眼色的,见状立刻回头向床内禀道:“殿下,二小姐哭了!捂着嘴,眼泪淌了满脸!”

这下子阮碧筠再受不住,捂脸大哭着转身就跑。

伴月扬声叫道:“二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已跑到门口的阮碧筠生生顿住了脚步,片刻之后咬牙转了回来,眼泪已收住了,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明白!厉王殿下,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你做错了。”夜寒语气冷硬,毫不留情:“你口口声声说是为西北军筹款,可西北军需要的不是银钱,而是粮食、炭火和棉被。如今距离西北雪灾已经过去十天,天下各省粮价早已飞涨,有些地方甚至有价无市。而且,如今大雪早已将路途彻底封死,若从今日开始收购粮食送往西北,至少要等两个月才能送往边关。西北军将士若是等着你筹集到的银钱来救命,此时恐怕早已被埋在皑皑白雪之下,无迹可寻了。”

阮碧筠早已经忘了哭,听到此处才忙忙地擦了一把眼泪,急道:“但我的初衷是好的,即便没能及时帮上忙,这些银钱也可以用作灾后安置……总能用得上的。”

“确实,”夜寒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人会嫌钱多。”

阮碧筠大喜:“所以我还是没有错!我筹到了两万多,加上我的私房银子,一共三万两,我今日带来了……”

不待她说完,夜寒已打断道:“阮二小姐,你的银子,本王不敢收。”

阮碧筠呆住了。

夜寒没等她哭,又继续道:“不但不能收你的银子,本王也不想承你的情。阮二小姐,你做的这件事,欺骗了百姓,感动了你自己,于我西北军而言却是有害无益。本王不想用自己和西北军的名声,来成全你的美名。”

阮碧筠急急抬袖子擦泪,气得声调都变了:“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在帮你,哪里‘有害无益’?你不妨实话告诉我,你不肯接受这笔钱,是不是因为我姐姐?你怕姐姐吃醋嫉恨,所以宁肯让将士们辛苦些,也不敢……”

“二小姐!”伴月又忍不住插上了话,“您还是醒醒吧,您这些小手段也值得我家小姐吃醋?又或者说,您做这些事,本来就是为了让小姐吃醋?”

阮碧筠没理她,仍隔着帐子唤夜寒:“殿下!”

“不是。”夜寒认真地回答她,“区区三万两,还不值得青枝吃醋嫉恨。本王不接受,是因为你和你的银子已经给本王添了麻烦,并且这麻烦还会越来越大。阮二小姐,本来,我在七天之前就应该可以从朝廷要到拨款了,可是朝廷以‘阮二小姐正在民间为西北军筹款’为由,拒绝了我。这笔账,我该找谁去算?”

阮碧筠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夜寒冷哼一声,又道:“而且,你做的这件事,消耗的是我西北军用生命和鲜血赚来的美名。百姓在你这儿捐了钱,对我西北军的感戴之情就会打一些折扣,与此同时你的名声却在迅速好转,从‘欺世盗名的假凤凰’变成了‘心怀天下的活菩萨’。阮二小姐,你这是在喝我西北军的血供养你自己,难道我该感恩戴德收下你那三万两银子的‘赏赐’吗?”

阮碧筠被他毫不客气的一番话逼得连连后退,神色仓皇无地自容:“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要为自己邀买人心,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伴月冷冷地道:“二小姐,‘没想到’、‘不知道’,并不是你恣意妄为、伤害我家小姐和厉王殿下的理由!这件事你做错了,殿下和我家小姐都很生气,你就别涎着脸在这儿邀功了好不好?”

阮碧筠有心争辩,却哭得说不出话来。起初她还存着一丝希望,盼着夜寒能碍于情面出言呵斥伴月一声,但这一丝希望很快也破灭了。

夜寒不肯喝斥,那就意味着伴月的话恰恰说出了他的心声。

一个婢子可以在他房里近身伺候、可以代替他说话,足以证明他与那婢子的主人已经不分彼此,再没有一丝缝隙能容下旁人挤进来了。

阮碧筠心中发寒,一阵恍惚、一阵迷茫。

这时夜寒忽然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西北军遭了雪灾的?”

“是鲁……路上的百姓都在说,我、我想帮你,所以就上了心……”阮碧筠结结巴巴,说得几乎语无伦次。

幸好夜寒并未深究,沉默片刻便吩咐了一声:“伴月,送客。”

伴月走上前来,一语不发地向阮碧筠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次,阮碧筠连半点儿硬气都没有了,只得抹着眼泪道声“告退”,走出两步又不甘心地问:“百姓的心意,殿下真的不能收吗?”

帐中寂静无声,伴月唇角带着嘲讽的笑容:“二小姐,快请吧!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您要珍重闺誉啊!”

阮碧筠再也受不住,以袖遮面哭着跑了。

待脚步声远去之后,阮青枝“哈”地笑了出来:“厉王殿下,您可真够狠的啊!对人家小姑娘半点儿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把人都给骂哭了!”

“我不骂能行吗?”夜寒抬了抬自己的胳膊,“你都快要把我的伤口给撕开了!”

“啊?!”阮青枝讪讪地缩回手,又往他胳膊上摸了摸,嘿嘿笑:“没有呀!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怎么舍得用力!”

夜寒白了她一眼,无奈。

阮青枝只尴尬了一瞬,随后又扑过来问:“阮碧筠卖画筹款那件事对西北军有那么坏的影响,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现在怎么办?咱们就白吃这个亏不成?”

“当然不,”夜寒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已经叫人在城外张贴了告示:西北苦寒,雪灾乃是常事,朝廷早有款项专门用于雪后赈灾,因此将士们不会接受任何民间募捐。”

阮青枝想了一想,抚掌道:“你也太坏了吧?这不是明着打阮碧筠的脸吗?”

夜寒将她拉到身边躺下,微微冷笑:“她从一开始就想打咱们的脸,咱们又为什么不能打她的脸?”

阮青枝不太明白这句话。

夜寒伸手摩挲着她的脸,解释道:“刚才我问她从何处听到雪灾的消息,她说了一个‘鲁’字。联系咱们先前得到的消息,可想而知她近日的所作所为必是鲁翰文授意。”

这一点,阮青枝也曾想到过。她点了点头。

夜寒冷冷道:“鲁翰文授意的,能有什么好事?他无非是要往西北军头上扣几桩罪名,或者要让父皇加倍厌恶我,再不然就是离间你我二人……总之必定是要拿我西北军将士的性命来对我耍阴招,我没道理对她仁慈。”

阮青枝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打她的脸!越狠越好!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来!”

送客回来的伴月在门口听见这话,吓得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自家小姐一下:真的不必把夜寒想得太善良!他欺负人的手段,咱们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