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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大约是个压寨夫人(1 / 2)

141.大约是个压寨夫人

人间,北风裹挟着雪粒啪啪砸向那些已经饱受摧残的枯草,半空中枯枝败叶残雪乱飞,将士们身处其中四肢僵硬脸颊生疼辨不清东西南北,与身在地狱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但,人间有光。

那是山坡上贼匪们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在寒风里明明灭灭,宛如鬼火。

第一个探出头去张望的老程挥了挥长刀正要喊杀,吴林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回过头来低声道:“没有异状!”

夜寒举剑挥了挥,坑底一百余人同时跃出,在黑暗中贴地潜行,直奔两面山坡上火光密集处而去。

亮处看暗处是看不清的,暗处看亮处却不费什么力气。再加上有风声的掩护,精神抖擞的西北军将士偷袭贼匪,简直轻而易举。

憋屈够了的将士们终于表现出了西北军该有的威风,一击如利箭穿喉,没等贼匪们反应过来就已经给了他们一记厉害的。

惊呼声、脚步声和兵刃碰撞的声音搅碎了山中的宁静,火把依旧摇曳的未绝,血腥气已在夜幕中弥漫开来。

“放……放信号!”一个小贼结结巴巴地向同伴提醒。

话音未绝长枪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与此同时旁边一道刀光斩断了他同伴的手腕。

信号是放不出去了,厮杀还在继续,北风吹散了呼痛声和求救声,山坡上明明在生死相搏,远远望去却仍是一片怪异的宁静。

人影幢幢,恍如鬼魅。

这场偷袭只持续了一刻钟,之后两边山坡上就只剩下火把摇曳了。

老程在自己受伤的脸上摸了一把,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娘的,不经打,不过瘾!”

“可以了。”夜寒笑道,“咱们的毒才解,后劲未必足,打久了说不定要吃亏。”

道理谁都懂,可是想起先前在坑底的憋屈、想起那十几个陪着战马被埋在坑底的同袍,众将士仍然难免觉得气还没出完。

楚维扬笑嘻嘻凑了过来:“阿寒,既然大家都没打够,不如咱们干脆去端了贼人的老巢算了!”

老程第一个举手赞成。

夜寒抬脚踹在楚维扬腰上:“贼人老巢里少说还有六七千人,你去?”

楚维扬嘿嘿笑了:“我就不去了,我身上还有伤呐!”

这时众人也反应过来了:谁身上还没点伤啊!这会儿趁着士气高涨再杀三五百人或许不在话下,但要真冲进敌人的老巢里去,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老程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问:“不去老巢,那咱们去哪儿啊?”

说是来剿匪的,总不能看见贼人多,捡回命来就灰溜溜逃跑了吧?

夜寒向旁边山坡上看了看,沉声道:“先进山。”

暂避锋芒,再寻良策。

这会儿众人渐渐也都觉得有些疲惫,深知此刻确实是需要躲一躲了。当下无人再有异议,点齐人数互相搀扶着,悄无声息地进了山。

小半个时辰之后,前来换班的那队贼匪发现了异状,又不敢靠近陷阱去查看,忙将消息传回镇子里,平静的山中顿时乱成一片,这局面却也是在西北军意料之中的。

众贼匪派出了两千多人的队伍前来附近查探,却始终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最后那个女首领派出了两个喽啰去查看陷阱,二人却都倒毙在坑边没能回程。

由此可知坑底的毒药还不曾失效,这么说绝不可能是那队西北军搞的鬼了。

众贼匪百思不解,又无确切消息可以报知上京,顿时惶惶不知所措。

如此一直乱到天亮,除了加强警戒派人搜山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此时躲在山里的西北军众人的处境当然也并不妙。北风,大雪,饮食短缺,伤痛发作……都挺难熬的。

但不管多难熬、不管楚维扬在旁怎么撺掇,夜寒始终不肯把阮青枝给他的药丸拿出来吃一粒。

原先是舍不得,现在知道这药来历不凡之后就更不敢吃了,生怕这是什么逆天的东西。

上次在阳城闹出来的那两次事已经把他给吓坏了,他可不想冒险再试一回。

不肯吃药的后果是背上的伤迟迟不好,翻着白肉很吓人。他自己因为失血的缘故格外怕冷,在这冰天雪地里难免要多受一重苦楚。

当然受苦的也不止他一个。

阮青枝冒着风雪走了一夜,整个人也已经冻透了,以至于第二天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镇上的人差点以为是什么雪妖之类的怪物到人间来作乱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哟!”卖豆花的婆婆攥着她的手掉眼泪,“穿得这么单薄,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你家人呢?”

阮青枝摇摇头说不出话。

那婆婆把一碗豆花递给她,却发现她手指僵得根本端不住碗,忍不住又掉泪:“造孽哟造孽哟,这该死的世道!”

“阿婆,”阮青枝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声音:“多谢你,我没事。”

豆花婆婆见她开口,忙又重新将豆花递给她,抹泪道:“是,是,人活着就没事!姑娘啊,这天气、这世道,你怎么敢一个人走路?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去找土匪,”阮青枝的声音细弱低哑,“阿婆知道哪里有土匪吗?”

“土匪?!”豆花婆婆霎时变了脸色,咕咚向后仰倒,然后飞快地爬起来,三步两步冲进后面的屋子里去了。

阮青枝看着消失的豆花婆婆以及关上的门,迷惑了一会儿,端起碗来慢慢地把豆花喝光了,摸摸荷包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门里仍旧什么动静也没有。阮青枝想了一想,伸手把旁边木盆上盖着保温的小棉被拿过来扔到马鞍上,慢吞吞地爬上马走了。

马蹄声哒哒走远之后,豆花婆婆的男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探了探头,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走了!”

“哎哟可算是走了!”豆花婆婆叹着气跺着脚走了出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哟,青天白日的怎么还撞上女土匪了!哎哟哟哎哟哟,还把咱被子给抢走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男人眼尖,一眼瞥见空碗旁边那块碎银子,惊呼一声忙扑过去攥在了手里:“银子!他娘,这是银子吗?!”

豆花婆婆愣了一下,之后又跳了起来:“银子银子银子,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你这辈子见过银子长啥样吗!”

“见过啊!”男人在银子上咬了一下,咧嘴笑了:“这不就是嘛!他娘,咱发财了!”

豆花婆婆怔怔地看着男人手里的银子,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男人忽然啪地拍了一下大腿:“你说咱是不是傻?土匪怕什么?她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就算是土匪家的秧子,那也不过是个没断奶的小崽子罢了!”

豆花婆婆回过神来,在围裙上擦擦手讪讪地笑了:“是哈,我怕她做什么呢……”

“不是啊傻婆娘!”男人跳了起来,“我是说,那丫头随手就能扔给咱一块银子,她身上肯定有的是钱!还有她的马、她的衣裳首饰……要是全留下来那得多少银子啊!”

豆花婆婆吓懵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你……你想抢劫她的银子?”

“为什么不行?”男人扯了扯补丁摞补丁的袖子,“她是土匪!她们能抢咱们,咱们为什么不能抢她?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扑腾多大会儿?惹急了我连她一起卖了!”

“连谁一起卖了?”旁边一个木木的声音问道。

男人嗤笑:“傻婆娘就是没出息!卖一个小丫头片子把你吓成这样?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住了口,因为终于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不是他家婆娘,而是一个冻得发僵的男声。

他惊恐地抬头,就看见豆花摊前立着一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马背上一个胡子拉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坐着,铁塔似的。

豆花婆婆咕咚一声跌在凳子上,吓懵了。

土匪!这次是真的土匪啊!!

她男人更是瞬间面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跌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结结巴巴求饶:“好、好汉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马背上的人没有低头,手里甩着马鞭面无表情:“听说,你拿了我三嫂的银子,还要把我三嫂抓去卖了?”

“没没没,”豆花婆婆慌忙否认,“我汉子说的是刚才那个小丫……”

话未说完她男人已经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疯狂摇头:“不是不是!俺们没要抢谁!俺们家祖祖辈辈老实本分,卖豆花从来没多收过一文钱……”

马背上的人咧嘴笑了:“上一个骗我的人已经被我大卸八块了。”

男人白眼一翻,咕咚仰倒在了地上。

豆花婆婆手忙脚乱过去拽他,一时又拽不起来,只好从他手里扒出了那块银子,哆哆嗦嗦双手托着献给了马上的男人,连喊“大王饶命”。

男人顺手接过抛了一抛,揣进了袖子里。

却还不走,眼睛看着旁边盛着豆花的大木盆。

豆花婆婆福至心灵立刻醒悟过来,忙回到摊前满满地给他盛了一大碗。

男人也不下马,就在马背上伸手接过,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空碗递了回来,示意还要。

豆花婆婆只得又回头去给他盛,眼看着他一口气喝了四碗,疼得她心里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