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410章 青牛(2 / 2)


“虽然贼军营中大乱,但是毕竟离我距离稍远。末将并不是看的清楚,但就观察到的所言,应该是‘营啸’无疑。”

贺宗哲霍然起身,想要说什么话,又咽了下去,低头寻思稍顷,自言自语,说道:“难道是那青牛?”一叠声叫来护卫,穿上披风,三度登临城头。上了望楼,遥遥望去,只见兖州东南方,火光冲天。那里,正是益都军的大营所在地。侧耳细听,隐约似有喧闹的声音随风传来。

“将军?”

“无缘无故怎会‘营啸’?”

“以末将看来,八成是因为傍晚的那头青牛。”

“不对。贼军连胜两阵,士气正旺,绝不会因看见头青牛就产生夜惊。”

“贼军虽然接连侥幸胜我两阵,但是贼将李和尚素来以粗蛮著称。想他一个和尚带军,能有甚么能耐?也许是他不善治军?听说他上次取我济南,便弄得诸将不和,杨万虎、王国毅等还因此挨了邓贼的板子。越是贼军获胜,没准儿其各部诸将的不和便会越多。一时压制不住,又刚好有青牛出现,因此引起军心惶惶,最终导致‘夜惊’。说不定也是有的。”

“还是不对。李和尚、杨万虎诸贼确然无有将才,乌合之众,但是庆千兴号称高丽名将,不会犯此错误。”

“高丽名将?高丽区区弹丸之国,当年倾国之力不能当我一军,又能有甚么名将了?他若真是名将,末将等却怎么就从没听说过他有多大的名声?‘号称名将’,不过自吹自擂罢了。再且,就算他是名将,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海东,这是头次出现益都。杨万虎、李和尚无不桀骜之辈,贼军大营一旦产生‘夜惊’,恐怕他即使想去压制,也没谁会听他的。”

贺宗哲远望城池东南,沉吟不语。

“将军,如今小主公已至巨野,尽管说已经调动了河南军马,且援军将至,却不知将军想过没有?自与贼军接战,我军连败,失济阳、中伏汶上。若是据城自守,只等援军破贼,则破贼后,请问将军,该如何自处?”

“……,你此话何意?”

“末将请令,引五百骑兵即刻出城,远远地到贼军大营之外,就近观望。若是贼军‘营啸’是真,便放焰火为号,将军可随即率主力出城,趁机抄其大营!若是贼军‘营啸’是假,末将带的骑兵马快,兜转回城就是。”

贺宗哲微蹙眉头,心中盘算,没有回答那人说话。

说话此人是贺宗哲的心腹,其话语之外还有未尽之意,不用明说,贺宗哲也是心领神会。“毛葫芦军”是李察罕的精锐,可不是他贺宗哲的精锐。贺宗哲放弃宁阳不救,已经得罪了“毛葫芦军”;汶上中伏,又使得其在“毛葫芦军”中威信大降。所以他现在还能够勉强稳住军队,守御城池,一则大敌当前,二来后边王保保已到。如果真等到援军解围,而他还是寸功未立,那么可想而知,不必等王保保用军纪来处罚他,只“毛葫芦军”中的诸将,定然都不会放过他,百分百会群起而攻之。

贺宗哲转眼观瞧周边将士,火把的光芒映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时明时暗,远处一点的就有些看不大清楚。他心中犹豫不决。

说话那人凑近他的身前,放低声音,又道:“将军,虽然说决战疆场,常有胜负,前两番我军的失利实际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此次贼军‘夜惊’是真?而将军却按兵不动,视若不见。若是被谁传入小主公耳中?”

贺宗哲悚然而惊。

他不救宁阳,往好了说姑且老成持重,但往坏了说就是畏敌如虎;中伏汶上,往好了说勉强误中敌计,但往坏了说就是冒进轻动。如果这一回,眼看敌人夜惊,他却又按兵不动,少不了落人口实,再又添上一条纵敌失机的罪名。“畏敌如虎”,“冒进轻动”,“纵敌失机”,他那亲信是有句话没问出来:“请问将军,你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够得住军法去砍?”

益都军“夜惊”,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要说贺宗哲也是个果断的人物,想明白了此层,不再犹豫,哈哈一笑,说道:“如此,便按你所说行事。”

他那亲信领命下城,点齐五百铁甲骑兵,便就打开城门,呼啸出城。十数里地一闪即至,没用一刻钟,就来到了益都军马大营之外。这亲信倒也仔细,不肯深入,停在离益都大营还有数里地的一个小山下,带了两三人,策骑上山,从高处观望。本来城外边是遍布益都哨探的,他这一路行来,却半个敌人没有见着,心中已经是动了三分。此时登高远望,瞧见益都军的营中乱做一团,尘烟大起;又在近处,那喧闹声更是清晰。

“将军快看!”

顺着他一个亲兵的手指看去,这亲信瞧见连绵数里的益都大营北边,猛然里起了一阵浓烟。尽管是在夜中,这黑烟也是极其的明显。滚滚而上,升入云霄。他喜上眉梢,说道:“是贼军营中走水,起了火!”

火势一起来,映衬得营里越发明亮,至少营北面简直是亮如白昼。他集神望去,望得清楚,瞧见那益都北营,恰似乱马交枪,无数人奔来跑去。更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军卒扑倒在地,隐隐约约到处鲜血横流。又有人奔到营门处,抽刀举枪,砍倒守卒,抢了营门,大呼小叫地四面溃逃。

益都营中的嚷叫声音越来越大,远隔数里,兀自觉得震耳欲聋。

“他们在叫些甚么?”

“像是在喊什么‘王保保亲至兖州,兖州援军已到’;又好像有人在喊什么‘青牛白马’?”

“‘青牛白马’?”贺宗哲的这个亲信却也是读过书的,微微一愣,随即想起,笑道,“契丹人自称其祖男骑白马,女乘青牛,结为夫妇,始有契丹。汉儿不识我蒙古与契丹区别,说不得,或是以为青牛是我吉祥。”

契丹人传说,有男子乘白马,女子乘小车驾青牛,相遇木叶山下,结成夫妇,是契丹人的祖先。生有八子,分处各地,号为八部落。这个传说,早在前辽之时,便就流传汉地。汉人多有知晓。只是,传说中的青牛实为黑牛。因为青色,有时候指的就是黑色。因大部分的人并不知这个区别,所以这贺宗哲的亲信又道:“望文生意。汉儿却是不学无术。”

对益都军中‘夜惊’信了六成。

待再去看时,见营寨北边四处火起,黑烟弥漫,渐渐笼住了整个的大营。一个亲兵说道:“看起来像是真的。若是做戏,没必要搞得这么逼真。把大营都给烧了,就不怕今夜引不来我军,反被我军明日趁机来袭么?”

贺宗哲的这个亲信却不着急,又装过头,朝河对岸的杨万虎营中看去。

因为距离太远,并不能看得清楚,但影影绰绰,他见到杨万虎营中先是一点一点的火光,很快变成满营通亮。有打起火把的探马,络绎不绝奔出营外,像是也被城南大营惊动,打算过河要前去探查出来个究竟。

至此,他已然相信了九成。

“将军!奔溃出营的贼军朝咱们这边儿来了。”

他忙转回首,数百的益都军卒可不就正是往这座土山跑来。奔跑的队伍拉得稀稀拉拉,有人跌倒,很快爬起,就好像后边有什么怪兽在追赶似的,连个回头的空儿都没有,顾头不顾腚的,惊慌失措,只是发足疾奔。

十成把握,信有九成,已经足够!

贺宗哲的这个亲信兜转马头,奔下小山,长笑一声,说道:“贼子昏了头,自投死路!全队听令,放焰火!随俺来。”抽出马刀,轻轻一夹马腹,一马当先,迎着夜色,披风飒飒,往来敌处奔去。他身后五百人,同声高叫,发出“嗬、嗬”的威武恐吓之声,紧随着奔出,朝火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