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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陆辞虽写得颇得夫子们称赞的一手好字,可真正在贡举时,他所用的,却不是最具神韵、潇洒漂亮的那种,而是最工整刻板,整洁易读的那种。

  也就是他拿来抄写自己公卷的那种字。

  此时还不存在誊抄制度,批卷考官看到的,就是考生写下的文字了。

  而需要考官批阅的卷子,何其之多?单是一位考生,就有近百张试纸,就这还不包括公卷在内。

  一天看下来,定已疲惫之至,再遒美健秀的字,一旦需要其费心辨认着审核,恐怕也只剩恼火了。

  “炎德侔三代,文章叹烬余。千金期重赏,诸郡购遗书……愿观新四部,清禁直明庐。”

  作完后,陆辞又复读了五遍,每读一句,就在心中将试卷犯不考的条例过了一遍。

  确定没出现漏写、不压、重叠、落、少剩官韵等致命错误后,陆辞满意地落下“涂、注、乙无”后,就将它放在案桌左侧容墨晾干。

  而在这个时候,全部其他考生都还停留在省题诗上,包括‘灵光闪现’、早于陆辞下笔的那些,还在满头大汗地修改自己犯的涂抹和官韵相关的错误——废弃的试纸,都已在身边堆了好几张。

  陆辞一边盯着《尧舜性仁赋》的命题,还以食指蘸了点事前做好、被允许带入的薄荷膏,抹在了耳后。

  等清清爽爽的小刺激带走了些微的疲惫感,就开始打赋的腹稿了……

  似陆辞这般镇静从容、胸有成竹者,此时的初试场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差距不止是在才学上的,而多在心态上。

  学识太差的,此刻不识题,自然无从下笔;粗心大意的,漏写官题,最后便是白费功夫……

  哪怕是跟陆辞一起重点学了这次命题出处的朱说,也还未从初考焦虑症中摆脱。

  他看到这命题时,先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对押题准得离奇的陆兄,简直要钦佩得五体投地了。

  这要是别人遇上这等巧合,怕都得在心里嘀咕几句,怀疑陆辞是否行下了预买题目之举。但放在对陆辞惯来是无比信任的朱说身上,就压根没往那上头想了。

  一想到陆兄就跟自己一样,坐在这个考场的某处,如平日在陆家一同学习时一般……

  朱说不知不觉地,就冷静了不少。

  然而待他重拾部分心情,又因太急于下手,一不留神手抖犯下涂抹的错,白费一张试纸。

  但要不舍了这张试纸,就是明确的降等了。

  这才是第一天的第一场,谁知之后会如何?

  朱说都不需做任何权衡取舍,毫不犹豫地弃了那张,重新启头。

  这回终于未犯大错了。

  ——这还是幸亏有陆兄啊。

  朱说忍不住想。

  陆兄哪怕在平日练题时,也强迫他时刻牢记写上答卷时必得小心的,诸如‘谨对、奉’的内容。

  久而久之,朱说自然就养成了一切练习都当正经考试的严谨态度。

  这下哪怕有些紧张慌乱,潜意识也没漏过这些。

  等朱说落完最后一笔,就听到隔间的人忽“呜”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桌椅被推开的响动,再是小声呼喊。

  朱说不禁一愣。

  他不可避免地被分了神,侧过头去看那隔开两人的木板。

  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听觉受到的影响却不大,于是,朱说很快就听到了被召来的巡铺官的小声说话,再然后是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人腹里传来的“咕咕咕”伴随的“噼里啪啦”的落水声……

  那气势磅礴,如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朱说震惊地睁大了眼:“……”

  哪怕此时还什么都闻不到,也看不到,但光听着这不小的动静,朱说都能完整地想象出情景来。

  鼻端仿佛闻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恶臭,饶是年少老城如他,也难以淡定了。

  相隔颇远的陆辞,则半点听不到这些异动,自然也不知朱说运气相当不好,竟然能遇着个闹肚子的隔壁考生。

  更无奈的是,能靠一幅图就写得出一篇使人身临其境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的朱说,想象力之丰富可想而知,这下受到的影响,自然也就更大了。

  陆辞这可谓顺风顺水,时间才过去了一半,他就已效率极高地完成了这首律赋,正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审查。

  无论是诗赋论,都是只定字数下限,而不规定上限。

  省题诗还好,占重在三者中最低,是广为人知的不受重视;赋最重,然而出题范围极广这点,就限制了不知多少人的发挥,加上点抹细碎,条约绰兮,规矩甚多,要成佳作,字数就难多起来。

  陆辞也清楚,但凡是写文章,可从来不是越多就越好的。

  最重要的是,一场解试在限定的时间段,考题较省、殿试都要多上不少。

  受时间限制,要具体分配到三项头上,那哪怕是再大胆的考生,也不敢太过侧重一项,以免最后时间耗尽,无法答完。

  今天的这首赋,陆辞却自认为,非但一气呵成,再读起来,还感觉写得挺不错的。

  这对他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往常要他回看自己的作品,通常都感觉与酷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