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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崔粲然冷笑了一声,剜了他一眼,沈明旸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痛,好像有块肉跟着她的眼神一起被剜走了,“解释什么?我父母兄嫂,包括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不是因为你听了这个jian人的话,留不发兵,把他们害死的?是啊,西陉关之后,几乎没有硬仗再需要打,当然不再需要我崔家了。我爹一死,崔家其他旁支跟着一起四分五裂,崔氏一族就此分崩离析,你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一个百年大族瓦解得烟消云散。”

  她伸手拍了拍,零落的巴掌声回荡在空寂的御书房里,显得孤寂又冷清。“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沈明旸!陛下!”话音刚落,她猛地伸手揪住文清和的发髻,一把将他拖到自己身边。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她提在手里,半分都动弹不得。她的另一只手一翻,狠狠地给了文清和一个响亮的耳光,“怕是没少听他的意见吧。”

  文清和被她打得眼冒金星。想要站直身体,崔粲然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伸脚一踹,正中他膝盖窝。只听“咔嚓”两声,文清和的双腿就这样被崔粲然踢断了。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当即便痛得要昏过去了。崔粲然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眼看他脖子一歪,崔粲然揪住他发髻的手指猛地收紧,硬生生地把他给拽醒了。“你刚刚不是还要陛下取了你的项上人头过来跟我赔罪吗?现在就如你的愿好不好?”

  沈明旸听得心中一惊,大喊道,“你要干什么?”倘若真的杀了文清和,恐怕就连他也不能保崔粲然一命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崔粲然对他嫣然一笑,答道,“杀人啊。”语气甜美得好像往日里跟他撒娇一样。沈明旸却听得心惊肉跳,崔粲然的疯狂他是见过的,她说要杀人,那就多半要杀人了,如果是其他人,她杀了就杀了,他什么都不会说。可是她现在手里提着的人,是朝廷命官啊,还是一直对他大有帮助的文清和,朝中内外人人皆知与他私交甚笃的文清和。一个宫妃,抬手之间亲手杀了一名官员,这官员还和自己关系良好,这算什么事情?本来现在朝中的人对她多有不满,如果在她再杀了朝廷命官,还不知道那群御史们会怎么弹劾她呢。

  思及此处,沈明旸赶紧高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外面立刻传来御林军们整齐的步伐,将他们三个人重重包围住。

  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众御林军也都一头雾水,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堂堂贵妃,手里抓着吏部尚书的头发,他们的陛下居然一脸惶惑慌张,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小泉子早就被崔粲然点了穴道,此刻看见她一手揪着文清和的发髻,轻轻松松将一个大男人提在手里,眼睛里一片恨意。那恨意骇得小泉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如果不是他被点了穴,恐怕眼下早就如同一滩烂泥,扶都扶不起来了。紧接着,他觉的裆下一暖,随后便是一阵湿意——他被吓尿了。

  可是眼下没有人去管他一个小太监。沈明旸还忙着跟御林军解释这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贵妃娘娘和文尚书下棋下输了,你们快把文尚书带过来。”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这阵仗,还真不像是下棋下输了呢,倒像是文尚书和贵妃有杀父之仇一样。

  御林军们根本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猜测居然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真相又怎样?皇上都已经说了他们两个是下棋下输了,贵妃娘娘恼羞成怒了,那就一定是下棋下输了。

  御林军统领走上前来,想要跟崔粲然打个商量,刚刚才抬步,她揪住文清和的那只手就是一紧,文清和整个脸皮都痛得被拉紧了一样,连叫都叫不出来。崔粲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边拽着文清和的头发缓缓往外一动,一边说道,“你们都给我退开。要不然,文尚书可就不是头皮痛了。”

  御林军统领转过头去看沈明旸,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双臂张开往后一压,这群御林军立时给崔粲然让出了一条路来。

  崔粲然并不放手,就那样拖着文清和的头发,顺着御林军们给她让开的那条路缓缓退出去。沈明旸还不忘安抚她,“小七,你先把文清和放下行不行?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好商量。”崔粲然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了一声,照样拖着文清和朝外面退去。

  她退,沈明旸跟着一众御林军就往前跟,这一路走走停停,离御书房越来越远,竟到了椒房殿。

  椒房殿还没有修缮好,除了正在工作的工匠太监,并没有其他人。

  看到崔粲然提着文清和带着沈明旸和御林军一路过来,原本还在装修的工匠太监们立刻作鸟兽散,瞬间逃得干干净净。

  看着忙着逃走的宫人们,崔粲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文清和的脸,说道,“文大人,你看看这些宫人都知道趋利避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亏你还自诩读书人,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看来果然是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她手上暗暗使上了内劲儿,听着不响,但不过几下打过去,文清和的双颊就高高肿起,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崔氏,你这个毒妇!肆意辱骂打杀朝廷命官,崔世安没教过你什么叫国法家法吗?”

  “啪”的一声,这次的耳光格外地响。崔粲然幽幽地看着他“你直呼我父亲的名字,对他老人家大不敬,这一巴掌算轻的。”

  这一巴掌像是撕开了文清和的伪装,斯文人的面具彻底不见了。只听他破口大骂道,“崔氏,你这不要脸的毒妇!崔世安窃国之贼,明着是辅佐陛下,实则是为了将来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此等逆贼,是死有余辜!崔氏一门,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有负圣恩,更与崔世安沆瀣一气,图谋不轨,有那样的结局全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崔粲然的目光渐渐沉下来,她盯着手中的文清和,冷声说道,“文大人好一张利口。”她眼珠幽幽一转,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文大人这样张口乱骂,是知道今日我不可能放过你,所以想激怒我求一个速死么?”

  眼见着文清和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崔粲然微微一笑,目光犹如毒蛇一般,从文清和脸上舔舐而过,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话音刚落,崔粲然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文清和的耳朵里狠狠地戳进去,“你这耳朵,圣人之言听不进去,要它何用?”

  文清和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崔粲然却不为所动,“这就痛吗?当日西陉关,我崔氏一门,男子尽数战死沙场,我娘亲和五位嫂嫂为了让我和六哥逃出来,自愿留下。”到了此时,崔粲然眼中才出现点点泪光,“呵,她们一介弱女,面对与我崔家有深仇大恨的兵士,会有何种结果,想都不用想。”她一把将文清和提到面前来,芙蓉面上尽是恨意,“告诉你,这才叫痛。一日之间,父母兄嫂,甚至我尚未出生的孩子统统离我而去,这才叫痛!我一直认为是这些都是废帝造成的,没想到啊,”她弯唇一笑,全是嘲讽,“这里面居然还有我的好夫君的功劳。”

  她转过头去,泪水被她死死地含在眼眶里,就是不肯落下来,“今日种种,都是我咎由自取。当初错看他人,不仅一腔痴心错付,还累得族人尽皆丧命。”她看着沈明旸,嘴边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意,“你如今已登大宝,天下尽在掌中,我奈何不得你。”她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向手中的文清和,低声道,“我奈何不得他,却奈何得了你。”那笑容森然,文清和被她刺穿了一只耳朵的耳膜,就算只听了个隐约,还是感到不寒而栗。只听她又说道,“你造了这么多口孽,死后必进拔舌地狱。可惜,死后什么情景我看不到啦,现在就让你尝尝这样的感受吧。”

  话音落下,崔粲然另一只手猛地握住文清和的下巴,硬生生地把他下巴卸了下来。

  许是被她的残暴惊住了,一众御林军尽皆呆滞,沈明旸闭了闭眼,知道今日之事再难善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叫了一声“粲然”,眼泪就扑簌而下,语调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崔粲然却不管他,拖着文清和朝着椒房殿里退去。她手上有文清和,沈明旸又下令不许伤了她,御林军虽然人数众多,却投鼠忌器,不敢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拖着文清和进入了椒房殿,关上了大门。

  不过片刻,里面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椒房殿都烧了起来。直到此时,沈明旸才明白过来崔粲然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尽。他立刻慌了神,连忙大喊道,“快救火,赶快给我救火!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部陪葬!”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椒房殿里还有许多没有撤走的材料,加上其他装饰,崔粲然又有意赴死,火星子下去立刻就燃起来,逼得人寸步都进不得。

  沈明旸见御林军不敢进去,急得不行,当下就抢过身边一名侍卫手中的水桶都头浇下去,打算往里冲,御林军统领看见他如此动作,连忙将他一把抱住,“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

  沈明旸一边想要挣开他的双手,一边怒吼道,“给朕滚开!滚开!”那御林军统领无论沈明旸如何打骂,硬是不肯放手。到了后来,不仅是他,沈明旸身边的一干人等都冲上来,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硬是让他不得再近一步。

  “啊——啊——”君臣正在对峙间,突然听见里面的文清和发出一阵凄惨至极的叫声,紧接着一个浑身是火的人被人从椒房殿里扔了出来,正是刚才跟崔粲然一起进去的文清和。

  立刻有御林军过去查看,才发现人已经气绝身亡。打开文清和的嘴,里面空空荡荡的,舌头竟被人活生生地连根拔起,他的衣服上那团湿哒哒的肉,想来就是他的舌头……

  沈明旸看着文清和烧焦的尸身微一愣神,随后“咵哒”一声巨响,椒房殿整个都塌了下来……

  他看着已经垮掉的椒房殿,低低地哀嚎了一声“不”,随后眼前一黑,再也不知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第五章

  太冷了!身下睡着的这块板,太硬了!这采薇究竟在做什么?铺床都铺不好,干脆什么都不要做了,直接发配去御马监吧,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是,明明这么累了,想睡个觉都睡不好!她等下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采薇那丫头,免得她成天惦记着她的青年才俊,事情都做不好!

  崔粲然越想越生气,一脚蹬开被子,猛地从床上翻起来。

  “你醒啦?”

  谁这么没规矩?崔粲然循声望去,入眼的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宫女。她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说话,那个小宫女就已经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杯茶递给她,“快喝口茶润润喉咙吧,你昏迷了这么久,大家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崔粲然刚刚睡醒,这会儿脑筋还有点儿不清楚。她懵懵懂懂地接过那个小宫女递过来的茶杯,刚要端起来往嘴巴里送,就发现味道不对。她眼/贱地看了一眼,茶汤昏沉,上面全是浮沫,茶杯底下还留着褐色的茶末,闻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茶,崔粲然瞬间没了喝的欲望,她冷笑一声,想把茶杯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再来训诫这位宫人,谁知手却落了个空。她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应该放在床边的沉香木矮几不见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崔粲然才猛然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漪澜殿。

  这间屋子,不算小,但在见惯了奢华的崔粲然眼中绝对称不上大。虽然干净,然而在崔粲然看来实在简陋得可以。各色摆设用具,不知道是哪八百年前流行的款式。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出现在她崔粲然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