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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第21节(2 / 2)


  红妃耳朵里听着师小怜传授经验,手上却和周娘姨一起在雏凤阁自己的房间里收拾着这一日买来的许多东西——不只是衣服首饰而已,成为女弟子之后各样新添置的东西多着呢!

  这些东西也很杂,大到一顶轿子,小到一盒香粉、一双鞋子,那都是有的——轿子是女乐出行的常用‘座驾’,官伎馆中的女乐都有自己的轿子,一般不会用外面轿子行租用的轿子,那些轿子什么人都坐过,女乐们觉得不干净。

  女弟子今后也得随女乐进进出出,属于自己的一顶轿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鞋子香粉什么的,红妃之前也有,并不缺少,但按照习惯,刚刚成为女弟子,总得买些新的。

  和其他女弟子为这一日的‘买买买’心满意足不同,红妃只觉得疲惫...不过这样的疲惫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到这些做完之后,她就要跟随姐姐‘见客’,即使知道成为正式官伎之前,她只需要做好一个表演者、一个宴会气氛组,心里也难免生出忧虑。

  第37章 一曲红绡(1)

  在不用去学舍之后,红妃依旧过着往日一样的生活——早早起床练功,并不因为刚刚成为女弟子,没有了善才束缚就怠惰下来。

  大采购之后的第二天,她换下了洁白的山口冠和红艳艳的长褙子,照例穿上舞服去馆中歌乐亭练习舞蹈和乐器。等到练功后换衣、梳头、临帖读书做功课,没什么察觉就到中午了,红妃这才往姐姐的院子里去。

  这个时候雏凤阁其他人也纷纷出门,她们现在也各自拜了姐姐。此时正是姐姐们起床的时候,她们得在跟前伺候奉承呢。

  红妃倒是不必刻意奉承亲姐姐,但这个时候也得过去和师小怜一起吃午饭,听她教一些东西。

  红妃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周娘姨正服侍师小怜起床,红妃走过去帮忙,接替了周娘姨的工作。周娘姨便一边去倒热水,捧来铜脸盆、毛巾、香胰子等物,备着等师小怜洗漱。

  洗漱完毕,红妃又帮着师小怜梳妆打扮。趁这个时间,周娘姨正好收拾屋子、接住送饭过来的小阉奴。

  师小怜见红妃摆弄脂粉十分得心应手,便笑着道:“二姐梳头的功夫不成,调弄脂粉倒是熟谙。”

  梳发髻这对于红妃来说超纲了,这辈子和其他人一起学,她在这上面又没有上心,自然表现一般。化妆就不同了,作为一个舞蹈生,她可比一般的女孩子接触化妆早的多!表演的时候虽然有老师、化妆师帮忙化妆,但更多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动手!这方面的能力她很早就被锻炼出来了。

  至于古代妆容与现代妆容的不同——妆面确实不一样,但化妆技巧是相通的!审美也是相通的!比如说如今流行‘三白妆’,就是在额头、鼻梁、下巴三处淡扫妆粉,这不就是‘打高光’么!

  化妆完毕,周娘姨也将饭摆好了。三人围坐着一张朱红花腿桌,桌上是五菜一汤,比往日三菜一汤要丰盛许多。这是因为红妃现在是女弟子了,女弟子随‘姐姐’一起吃饭,属于她们的份例自然是补贴到了这里。

  师小怜一边用餐,一边分出一丝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一张花笺,这是昨晚睡前从都知那里拿到的今天的日程。虽然早就看过了,但为避免有什么疏漏,趁着化妆、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再看看。

  扫过几眼之后,师小怜就不再看了,转而关心起红妃的‘女弟子生活’。

  “今日午后要去中瓦、北瓦轮番献艺,之后便是为丁衙内伴游...晚间是李尚书家晚宴,李尚书最喜欢宴,也算是个惜才之人,到时二姐可以献舞。若能得李尚书青眼,二姐今后的路就好走了。”

  今天师小怜‘只有’四个行程,这在她这样的女乐身上算是比较少的了。不过考虑到李尚书家晚宴比较重要,她要在那里陪侍一晚,这也就不奇怪了——如果不是这样重要的晚宴,一个女乐四处赶场,一个晚上去三四处地方也很正常。

  红妃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对于女乐‘出堂’有了解,但却没有真实经历过。所以这个时候师小怜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负责点头而已。

  午饭之后师小怜就让周娘姨叫来了个阉奴,吩咐道:“你去门外轿夫行一趟,要四个轿夫在外候着。”

  稍事休息,师小怜便带着红妃去了撷芳园前面楼阁。这楼中东侧的粉壁上用墨弹了格子,分作了两大块,一块顶格是‘出堂’两个红字,一块顶格是‘在寓’两个红字。此时撷芳园还未开始营业,馆中二十几个女乐的花头名牌都挂在‘在寓’这一块。

  师小怜从旁取了一个缠着红绿丝缎的叉杆,将自己挂在‘在寓’下的名牌改挂到了‘出堂’之下,然后就把叉杆递给了红妃。

  红妃是在撷芳园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崭新的花头名牌,和师小怜的名牌除了名字不同,就在于花头上的漆色,师小怜的是红色,而她的是绿色,这是区别女弟子与正式官伎的。

  依样用叉杆叉起,挂到了‘出堂’之下。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就是此时此刻,红妃明白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不管未来她会被这个世道怎样糟蹋,这就是一个开始,她再也不能缩在学艺生涯里,假装太平无事了。

  红妃和师小怜走出门来,身后有周娘姨跟着。这时她们两人的轿子旁果然已经各站了两个轿夫,见两人出来,四个轿夫纷纷叉手唱了个喏,请两人上轿。

  女乐的轿子相比起寻常轿子要华丽许多,轿门旁边挂着的红色栀子灯更是可以表明身份。每当有年轻力壮的轿夫稳稳当当地抬着这样的轿子走在大街小巷,便有一等浮浪的市民跟在后面探头探脑,想要看看女乐的容貌。

  轿夫都是惯于抬轿的,脚力自然不用怀疑...也有内城其实不大的原因,此时东京汴梁确实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但和后世的城市相比就真的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只是内城而已——大周都城是一座内外嵌套的城池,内城正是当年的旧州城,外城是后来加建的。

  当然,如今人口日繁,外城之外也聚集了许多生口,成了城外之城,这就不必说了。

  有节奏的晃荡中,轿子出了桃花洞,过青宣市、乞讨市、浴宝院、车辂院一带,直抵赵十万街——这一片是东京汴梁最热闹的片区之一,往里走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华门和马行街!东华门都知道,是进士及第之后唱名的地方,马行街则是东京城内夜市最繁华处之一!

  这里也聚集着不少妓馆,只是不同于南桃花洞多雅妓,这里三教九流,什么品格的都有。

  这样热闹的所在自然少不了瓦子,这里聚集着大名鼎鼎的桑家瓦子、中瓦、里瓦,这都是东京城中数得着名字的瓦子,三家汇聚于此,可知这里的气象!

  之前红妃虽然听过这里的名字,但因为没有机会,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事实上,她就连北桃花洞都鲜少有机会出。

  来到这里之后,红妃不用撩开轿帘也知道,只因这一片人声鼎沸和别处格外不同!恍惚间红妃竟然有了回到现代的错觉。

  轿夫按照师小怜的吩咐,抬着两顶华丽小轿直入了中瓦。此时中瓦莲花棚外已经有个把式在候着了,见到两顶属于女乐的轿子被抬过来,立刻迎上前去:“师娘子叫人苦等哇!”

  师小怜从轿中走出,不慌不忙。她知道这是人在作态,便只是笑笑道:“于二哥好没道理,定下的时辰奴家可错过了?如今棚中大小难道撂下了?”

  ‘于二哥’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笑着拱手道:“小人这不是怕师娘子贵人事忙,忘了要来小人这小小莲花棚打踅么!”

  红妃此时也从轿子里下来了,听师小怜笑吟吟道:“于二哥怎说的话?满东京谁不知道瓦子勾栏若论大小则首推中瓦莲花棚、牡丹棚,里瓦象棚、夜叉棚?皆是能盛下如山如海游人的大棚...于二哥如此说,不是谦虚,而是无理了!”

  “哪里说的过师娘子的口齿?”‘于二哥’赶紧讨饶,往一边红妃跟前奉承去了:“这便是师娘子家二姐罢!哎呀呀,了不得了!怪道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呢,师琼娘子当年何等样子?如今又有师娘子珠玉在前,再见得小娘子如此,可知所言不虚。”

  “小娘子如今做着女弟子,可要多多来走动!”‘于二哥’生的高大,面上却是一团和气,不至于让人心里警惕他。

  ‘于二哥’之前早知道师小怜要带自己妹妹、一个新晋女弟子来...这也是必须的,师小怜在莲花棚表演,红妃作为她带着的女弟子,也是要出场的!这种事情必然在之前就和勾栏有过沟通!

  勾栏和客人一般不会拒绝女乐带着女弟子这个‘拖油瓶’,甚至一些勾栏和客人知道女乐带着女弟子,更乐于邀请她们。

  女弟子也有出场费要支付(虽然按例要比女乐少一些),但这点儿出场费几乎没人在乎...更多的人只是想看看年轻漂亮的女弟子而已。相比起女乐的气质、风韵、为人处世的经验等等,女弟子自然是多有不如的,但她们足够年轻、新鲜,这就可以了!

  对于‘花丛中人’来说,这可是三年才有一回的新鲜面孔!

  红妃轻轻颔首,微微行礼,同时又没有多说一句话。

  ‘于二哥’怔了怔,然后就笑了,转头与师小怜道:“没成想今日遇到个惜字如金的了!师娘子家二姐这气度与寻常女乐不同,日后定然有大造化!”

  ‘于二哥’这等人物在东京城中算不得什么,女乐接触三教九流,上面见得着官家、圣人,随侍过宰辅大员。同时,下面的掮客、商贾、阉奴、路歧人、勾栏经营者、帮闲也是常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