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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第87节(2 / 2)


  “这称帝便称帝,难道还有许多讲头,偏偏要在一封国书上做文章?我皇周便是认了佛朗吉国国主为皇帝,又有何益?”柴禟搞不清楚这些外国人的想法,只觉得脑回路清奇。

  红妃只能叹口气,解释道:“这极西之地的‘皇帝’位是很贵重的,不能随意自立,得有‘传承’。其实我华夏也是如此,若谁不能一统天下,这所谓‘称帝’就可笑了,后人也大多不认。所以,华夏传‘皇帝’之位在于‘天下’,有了天下在手才能说是皇帝。”

  “极西之地若是能有哪位雄主一统极西,那倒是能自己做皇帝,谁也碍不着。偏偏如今是谁也不能独霸春秋,如此要‘传承’皇帝之位,就只能从古时罗马上找凭据了!大秦乃是古罗马东出而来,其主称皇帝,其余人无话可说。至于‘西罗马’之皇帝位,那便是公说公有理了。”

  之所以要在一封国书上做文章,其根源就在这里了。要是此时高丽国主给大周皇帝递国书,自称‘皇帝’,并表明自己与大周皇帝是平等的,而大周也认了,回函还承认其皇帝身份...表面上啥也没有改变,实际上却是大事件!

  这种事,无事的时候只能当一个笑谈,最多关起门来自家沾沾自喜一番。可一旦出现机会,高丽不就有了法理上搞事情的凭证?

  “有趣!这倒是让本王想起汉末大乱,五胡乱华旧事了。”其他人从红妃这里听到这些,最多只是觉得长见识了,‘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这样的,但朱英是真的觉得有意思,他似乎对这类事情特别感兴趣。

  “南匈奴贵种正脉刘渊建国为‘汉’...呵呵,北方胡族,不过是中原板荡,便乘机鸠占鹊巢。以为占下中原,称帝立汉,他就真的姓刘了?”

  汉时南匈奴不断内附,受华夏文化影响很大,很多匈奴贵族都改姓了‘刘’。后来五胡乱华,其中之一就是内附匈奴,而且其建立的政权还号为‘汉’。以此对比欧罗巴大陆上日耳曼蛮族占下罗马核心地区,然后请教皇加冕为罗马皇帝,集成古罗马的正统,这还真是巧合极了。

  只能说太阳底下无新事!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柴禟注意到朱英的神色,不似平常,有一种很难形容的‘狂热’。心里晃晃悠悠叹了一口气,主动转移了话题:“这般游乐场合,说这些怪没意思的——你们谁来与本王唱个《船儿调》,如今来了花牌船,定是要听一听这个的!”

  《船儿调》是花牌船上妓.女常常临船自唱的,非常有名,也非常有花牌船特色。

  大家谁都会唱,只是都越不过‘招牌主’(就是名号写在船头花牌上那位)去,便由招牌主上前去,一边弹筝,一遍唱出柔媚动人的小调:

  “汴梁春水碧于天,郎是画船奴是河;

  船到河心荡悠悠,河为画船起波澜。

  沿河杨柳绿丝绦,画船游来为等潮;

  潮似郎心船是奴,任郎高下任郎摇。

  ......”

  就如同此时很多妓.女传唱的流行小调一样,这《船儿调》也是带有某种暗示的,只不过相对于后世的《十八.摸》之类,隐晦含蓄了许多。

  听着这样的柔媚歌声,之前谈论的东西似乎都随风散去了。朱英挑眉看向柴禟,而柴禟只做没注意他,半阖着眼为《船儿调》打拍子。末了称赞道:“唱的极好,如今汴梁的河湖上,花牌船都唱《船儿调》,甚至不是花牌船的也唱,在这之中脱颖而出就难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身旁随从放赏。

  旁边朱七娘这时候按规矩讨口彩,道:“大王厚爱,娘子还不奉酒!”

  第110章 赤霞(2)

  唱过《船儿调》,又笑闹了一回,看外面黄昏时分,夕阳晚照,景色也很好。朱七娘便安排起便席来,而便席说是便席,实际也很丰盛...不丰盛的话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价那么高!虽然即使做的再丰盛,实际价值也只是要价的十之一二罢了。

  朱七姐操持内外,先让上了四盘鲜果,四盘干果。四样干果榛子、杏仁、核桃、桃圈也就罢了,难得是此时刚开春,能凑出柑子、林檎、西京雪梨、冬枣四样鲜果。且看起来都水灵灵的,不像是储藏了一个冬天的样子。

  此时就不像之前点心席一样,所有点心一齐上上来,让客人随意取用,只当是茶话会上闲吃闲聊了。而是像正经宴饮一样,是一道一道上菜很有讲究。

  先两样干果两样鲜果,再上另外两样干果两样鲜果。祝酒,品尝,每个人其实只用了一点儿,就有人示意撤菜了。这也正常,后面菜色还很多,这时候吃多些干果水果的,后面哪里还能动筷子!

  特别是之前点心席已经吃了个半饱,此时根本不饿的情况下。

  四盘干果四盘水果之后,是一盘冷盘菜配一盘热菜,而这样的搭配前后要上四道。

  第一道是冷盘批切羊头肉和煎鹌子,羊头肉干干净净,切的薄薄的,上面点缀了一些碧绿色的芫荽,很让人有食欲。鹌鹑则取干净了内脏,展开来煎的双面金黄,看着就香脆可口。

  第二道是水晶皂儿和莲华鸭签,第三道是炸冻鱼头核和石肚羹,第四道是夹面子茸割肉和群仙羹。

  至于之后,还有八道大菜,每次上两盏,又分了四道才上完。菜色里有软羊、沙鱼翅鳔(鱼翅干品制成)、瑶柱羹、炙鹿脯等等,都是山珍海味而来,不必一一细说。

  此时红妃、严月娇和花牌船上的女孩子们一样,都没有入席用餐。这又和之前‘点心席’不一样了,点心席说是‘席面’实则是不成席的,只能说是一起喝茶的同时,吃点儿‘零食’。

  这个时候女乐陪着吃点儿还可以,但便席这样算是正经餐食就没有同桌吃饭的道理了——本质上,女乐是服务人员,客人们吃饭的时候,一起吃算怎么回事儿呢?私下只有一个客人,并且两人已经十分交心了,倒是可以同吃,而如今也不是那样。

  王阮要让人给红妃单挪几盏菜、羹去,红妃也轻巧拒了:“驸马别忙了,奴家点心吃的饱饱的,此时要用餐食,那也吃不下!”

  柴禟听她这样说也跟着回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真丝毫没有一起吃的意思,而不是在装模作样。便道:“既是如此,你拉琴唱支曲子罢,以清曲下酒,这也是极好的——近日有练什么新曲吗?”

  红妃站起身稍稍整理裙摆,从秦娘姨手中结果了嵇琴,道:“真练了一支新曲,只不过这是悲歌。今日游湖赏春好兴致,不好唱这支罢!”

  柴禟听罢只是笑:“你只管唱来就是!如今行院里女儿家唱曲的,有几个不是女儿悲、女儿愁的?欢欢喜喜的曲子自然也有,只是太少见...大喜日子里用悲调的也多,何况今日?听音听词也就是了。”

  红妃微笑领命而去,坐定之后拉起二胡,启唇唱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正是《红楼梦》中黛玉所作《葬花吟》,红妃唱的是87电视剧版《红楼梦》由王立平作曲的那支《葬花吟》。

  这也是红妃喜欢的曲子,特别是听过二胡大家朱昌耀先生的版本之后,立刻便学起来了。当然,她的水平是不能和朱先生相比的,上辈子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只不过这辈子又练了好几年的二胡,这支《葬花吟》也拉的多了,水平却是远超上辈子了。

  当然,或许也有心境不同的关系...上辈子的她身为一个生活顺遂的普通女孩子,最大的困扰也不过是家中有个过于强势的母亲罢了,想要理解《葬花吟》中‘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的悲伤,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这辈子......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如今其实和林黛玉一般生活在富贵锦绣堆里,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朱英、王阮等人都渐渐住了箸儿,满座之中只有柴禟依旧饮酒用菜,面不改色。听到红妃唱‘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还笑着道:“难为你也要发这样的声,花无百日红,且受用这一日就是了!管的那许多?”

  他以为红妃唱这句,是在感叹贱籍女子只能年轻时鲜妍明媚一时,之后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是贱籍女子常作的悲声。

  红妃唱的时候,神色是淡漠的,但歌声里的情绪却饱满沉郁。此时柴禟拿话玩笑,也不知是她是未曾注意到,还是听到了却不为所动。

  她只是一字一字唱着,轻轻唱‘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又声音陡然兼定坚定起来,唱道:“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声音直上云霄,又透破天之感!偏偏这并非嘹亮之声,甚至连歌唱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在控制自己的发声。最后又还于轻哼唱一般的‘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尔今死去侬收葬......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又是直上云霄之音,只是这次之后比一抔净土更哀切,正是‘花落人亡两不知’,有触目惊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