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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阮大小姐的小媳妇(2 / 2)

此时的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孩子哭大人叫,人们身上的包袱背篓互相碰撞,走不了几步就会看到有人被撞倒在地、有人丢了孩子崩溃大哭,还有把老娘丢了的。

兵荒马乱。

马车挤在这样的队伍里,几乎寸步难行。楚维扬心中焦躁,不住地甩着马鞭,除了换来几声怒骂之外一无所获。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半个时辰之后,回程的路才走了没一半,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封城了!阳城不许进也不许出,成了一座孤岛了!成了一口棺材了!要把咱们所有的百姓困死在里面了!

若是平安无事怎么可能封城?当然是因为瘟疫蔓延开了!阳城所有的百姓已经被南齐朝廷给放弃了!

那怎么行!老百姓要活命啊!咱们好端端的根本没得病,凭什么让我们跟着一起死!

出城,出城,出城!

不就是一道城门吗?撞开!士兵若敢拦着,跟他们拼了!

群情汹汹,百姓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城门。

楚维扬驾着马车在人群中顺势前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拐进一条小巷,艰难地回到了来归客栈。

只是,此刻众人都没有了休息的心情。

“城门口那里,会乱吧?”阮青枝问。

夜寒叹道:“会乱。但问题不会太严重。外面是朝廷的驻军,不会轻易对百姓动手,最多杀鸡儆猴。”

这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安慰。

杀鸡儆猴,还是要“杀”啊。

阮青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果断转身:“这些事我不懂,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去休息一下,你尽快叫人把我要的医书送来。”

夜寒答应着命携云伴月陪她进去,之后立刻同楚维扬骑上马走了,阮青枝也没问他去了哪里。

显然对方已经出招,现在到了需要全力迎敌的时候了。

凌霄的手段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还要狠。

原本阮青枝以为他顶多制造一点恐慌,捏造流言说她和夜寒是妖孽或者骗子什么的,谁知他竟然半点儿花哨也没有,直接出手就要他们的命。

而且,是用一城的百姓陪葬。

简直丧心病狂。

阮青枝顺风顺水过了几百年,从前对这种事情虽然也略有耳闻,却从来不会去深入地了解。这世上的阴冷黑暗一向与她无关,她只负责富贵祥和、母仪天下。

如今却已经没有什么富贵祥和了。

阮青枝略歇了一歇,外头很快就有侍卫送来一大摞医书交给携云,堆在桌子上了。

阮青枝立刻起身坐到桌旁,一本一本翻看起来。

不看还好,看过之后她才知道,先前夜寒对她说的那些,其实已经足够简化、足够轻描淡写了。

真实的景况比她先前听到的还要惨烈十倍。

前所未见的恶疮、比寻常瘟疫更为迅疾的蔓延速度、生不如死的极端痛苦……

医家束手无策,朝廷只能把那些患病的百姓当作猪狗来对待,除了屠杀还是屠杀。

但执行屠杀的那些将士也往往难逃灾厄。

所以,那场灾难被称作“天罚”。虽然最后是纪王顶了这个罪名,但当时登基未久的皇帝还是被迫下了罪己诏,吃斋念佛整整一年才把汹涌的民愤敷衍了过去。

那样的一场灾难啊!

阮青枝苦恼地连翻了好几本书,看到的尽是描写疫情如何如何可怕,竟没有一本书上提到过缓解疫情的办法。

只言片语也没有。

阮青枝心急如焚,只得喊携云伴月过来一起翻找。

三个人整整翻了一下午才把那些书翻完,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前医者尝试过的办法,全部无效。

不是寻常的烂疮、也不是寻常的瘟疫,所以什么解毒消肿什么石灰陈醋统统无用。

那些得病的人几乎全都死了。偶有一两个活下来的也是浑身生满恶疮,苦不堪言最后往往就选择了自行了断。

何况后头还有朝廷的清洗。

“这不对啊!”伴月皱眉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朝廷明明处理得很干净,如今过了这么久怎么又有这种病了?难不成真是天罚?”

阮青枝合上书本,摇了摇头:“十几年前的那一场是不是天罚我不知道,但此刻阳城的这一次,必定是人为的。”

携云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睿王竟然敢做这种事,他真不怕引火烧身吗?”

“他,”阮青枝冷笑,“恐怕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了吧?他以为不管他做什么,老天都会帮他一把,却不知……罪孽太重,天断断不会容他。”

正说着话,侍卫又送了一批书进来,之后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阮青枝平静地看着他。

那侍卫微微低头,恭敬而忐忑:“外面已经有流言,说是因为殿下和您在这里才惹来了天罚的。”

阮青枝摆了摆手并不在意:“随他们说去。你们不必管这个,照常做事就好了。”

侍卫低头应了声是,又补充道:“现在有好些人围堵了客栈大门,闹着要掌柜把您和殿下交出去。掌柜的不肯,他们就吵着要烧客栈。”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比原本设想的要早一些。

阮青枝皱眉思忖了一阵,吩咐道:“你出去跟他们吹一吹我先前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就说我已经有办法治那种瘟疫了,但是我此刻心情不好,他们若是再来惹我,我就见死不救,让他们都一起热热闹闹见阎王去!”

侍卫听见她说得轻松,不禁大喜,忙答应着奔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携云顿时更加担忧:“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到时候若救不了,阳城的百姓怕不得把咱们给撕了!”

“那倒不会,”阮青枝凉凉地笑着,“等到确定我不会治病的时候,他们差不多也就没有力气来撕我了。”

携云哑然失笑。

这时夜寒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便将阮青枝拥进了怀里:“有没有吓到你?”

阮青枝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吓到我。你也别害怕。”

夜寒哈地笑了:“怎么又成了你安慰我了?”

阮青枝认真地道:“我在家里躲着,看不到外面有什么危险,当然不害怕;你是亲自站到前线上的人,所有的惊吓辛苦都是你受着,我安慰你一下难道不该?”

“你总有道理。”夜寒用力地抱了抱她,之后很快松开手,笑叹:“我承认你说得很对。但是,被你那样安慰,总觉得有点怪。”

“不怪啊!”阮青枝笑吟吟,“你是我的小媳妇嘛!我抱抱你拍拍你有什么不合适的?”

伴月在旁嗤地笑了出来,夜寒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还真不放过任何一个占我便宜的机会!”

阮青枝哈哈一笑,将桌上医书往旁边一推,看着伴月摆上茶来,之后便正了脸色问道:“外面情势如何?”

“不太好。”夜寒沉声道,“府君不在,人心已乱。整整一个下午,一直有百姓冲击四面城门。虽然咱们的人也已经去帮着劝抚,但生死攸关,他们还是不太服管束。”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阮青枝默然。

夜寒顿了一顿,又道:“早上说已经开始发痒的那几个人,皮肤果然有了将要生疮的迹象。没等兵马司的人动手,关在一起的那些百姓就自发地把他们捆起来,烧死了。”

阮青枝打了个寒颤,愕然抬头。

夜寒叹道:“这还只是开始。等疫症蔓延开来,灭绝人性的事只会更多。”

阮青枝下意识地回头向那些书看了一眼。

被恐惧掌控的人心有多可怕,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也许明日,也许今夜,甚至有可能就在下一个瞬间,闻所未闻的恶事就会突如其来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行!

阮青枝拍桌站了起来:“我要去看那些病人!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