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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南齐没有凤凰(1 / 2)

139.南齐没有凤凰

然后,阮青枝就被凌霜关起来了。

照凌霜的说法,他本来是打算谈完了事情就客客气气把她送回去的,但她辜负了他的好意,所以他就只能留下她了。

但阮青枝知道不是这样的。

从他开始算计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敌人。所以她此刻的处境并不是咎由自取,她不能责怪自己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事实上,如果她选择了答应凌霜的要求,处境还会更糟。

他要么不信,觉得她奸诈而加倍提防;要么就是觉得她凉薄而歹毒,对她一边利用一边憎恨,顺便把兄弟相残的那点罪恶感转化为恨意加诸她身上,硬给她安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像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此刻凌霜虽然恨她冥顽不灵,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小丫头片子虽然蠢,倒还算有点良心”。

阮青枝不稀罕别人肯定她的良心,但她喜欢别人觉得她蠢。

对付蠢货嘛,比对付聪明人省事得多。他晋王殿下每天打听消息算计旁人那么忙那么累,肯定也是愿意节省一些力气的。

阮青枝也很高兴他愿意节省力气,这真是皆大欢喜。

于是阮青枝就这样心满意足地在小黑屋子里躺了一整天。火盆里炭火足够,软榻上被褥很软很舒适,婢女们送来的点心和水果都很香甜,瓜子颗粒饱满,茶叶是上用的名品。

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神仙是被困在黑屋子里不许出门的。

这一整天,程虎李三他们没有任何消息,晋王的小丫鬟们悠闲而平静,显然局势完全在凌霜掌控之中,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阮青枝很焦躁。等到小婢们撤下晚餐的碗筷、说过“请郡主早些安歇”之后,她就躺不住了。

请她早些安歇,就意味着丫头们不会再来打扰。可是门口会不会有人守着?凌霜会不会已经在外面安排了人手,专等她逃出去以后抓个正着?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阮青枝也不打算费心去猜测去推断,她是无论如何都要逃的,有没有人守着都一样。

但什么时候逃、如何逃,结果可能会很不一样。

阮青枝没有等到夜半三更,更不打算去等四更天那段最黑暗的时间。

夜幕刚刚落下、更鼓的声音还没有响起来,不远处巷子里孩童笑闹的声音、等不及过年抢先放炮仗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阮青枝已经忍不住将两只凳子摞在一起踩着跃上了房梁。

没错,她不打算从那个耗子洞似的小窗口里挤出去,她疑心那个窗口是留给她的陷阱。

她要,拆屋顶。

这屋子是民房,用的不是宫里那种大片大片的琉璃瓦,也没有富贵人家那样密密麻麻的檩条、勾连紧实的瓦片。

这种屋子,檩条与檩条之间的距离足够她轻易钻出去,上面捆扎成束的秫秸和用黄土掺杂麦壳拌的泥土都很脆弱,用尖刀费些力气就能割断。最上面一层的瓦片也并不怎么严丝合缝,只要动作轻一点,徒手就能掀开那么两三片,钻出去一个人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阮青枝心里如此这般盘算着,手上动作一刻也不停,很快就方方正正地割下了一大块泥土。她想了一想,没有直接丢到地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房梁上,不让它掉下去。

接下来动作越来越熟练,没费多少工夫就割出了一个足够自己钻出去的洞。

阮青枝收回尖刀心疼地擦了擦,插回鞘中。

伸手要推瓦片时却觉得微微有些眩晕,大约是适才仰头太久了。

她缩回手,解下了刚才围在脸上用来挡尘土的半片床单,躺倒在了房梁上。

还别说,躺在这儿倒蛮舒服的,居高临下还能从那扇小窗户看到外面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在风里摇摇晃晃呜呜地响。

不对——

眼角瞥见树下黑影一闪,阮青枝立刻警觉,忙翻身坐起,顺手将那半片床单搭在房梁上拽着滑下去,撞翻了一只凳子踉跄着跌到了地上。

屋里顿时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阮青枝只来得及踢翻了桌子上的烛台,然后就听见房门哗啦一响,有人闯进来了。

烛台带着蜡烛在地上滚了两圈熄灭了,屋子里瞬间陷入了黑暗。门口的人愣了一下,快步奔上前:“你在做什么?!”

竟是凌霜亲自来了。

阮青枝看看地上滚落的凳子,又拽了拽手里的半片床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活了!你滚!我要死关你什么事!——不对,我要死都是你逼的!我做鬼不会放过你的!”

凌霜被她哭得头疼,借着门口照进来的灯光看了老半天才不太相信地确认道:“你要……上吊?”

“你才上吊呢!”阮青枝哭骂,“我这叫悬梁自尽!”

那还不是一回事嘛。

凌霜无奈:“别闹了。本王没心思陪你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小孩子把戏也是把戏,小孩子悬梁也是会死的!”阮青枝继续哭,“我活了这么大,除了我亲爹我后娘我半亲不后的妹妹以外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我!我不活了!”

凌霜皱眉上前,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床单,脸色慢慢地阴了下来。

床单是撕过的,有用力拽过的痕迹,所以这不可能是听见他过来才临时做戏。

这小丫头,真想死?

“为什么?”他冷声问。

阮青枝没本事夺回床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心里好难受……夜寒是不是死了?你派人去杀他了是不是?”

“是。”凌霜忽然承认了,“你不肯答应我,我只好先送他上路。等三哥没了,你再答应我也是一样。”

“你放屁!”阮青枝哭得嗓子都喊破了,“我白天才说不答应你,你就算插上翅膀飞去杀他也来不及!分明是你早就派人去杀他了,那些贼匪分明都是你的人!你不认账就不认账、残害手足就残害手足,还想赖到我头上,你要不要脸!你这种人坏透了,我要是跟了你才窝囊呢,你一旦有事必定把我推出去,说我是红颜祸水!”

凌霜被她吵嚷得耳朵里铮铮响,心里倒觉得有些佩服。

这小丫头片子,哭成这样脑筋居然还挺清楚,也不容易。

他忽然冷笑起来:“没错,你猜得都对。”

阮青枝的哭声戛然而止。

凌霜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北边的贼匪是我的人,是我下令叫他们绞杀西北军。适才真武军飞鸽传书已到,他们,成功了。”

阮青枝坐在地上呆住了。

什么叫“成功了”?

绞杀西北军?杀……厉王凌寒?

怎么能这样?西北军不是号称以一敌百?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威名都是吹出来的?

还有夜寒那个混蛋,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干嘛还要死第二回?好玩?人家十殿阎罗并不想见他好吗!

阮青枝觉得自己气得够呛,凌霜却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抬手帮她擦了擦脸:“别哭。他死了就没事了。”

“谁哭……”阮青枝本能地想否认,却见凌霜的袖子上湿了一片。

怎么?

她刚才假哭的时候哭出了那么多眼泪吗?

阮青枝有些懵。

凌霜双手扶住她的肩,面色柔和,声音放软:“别哭,生离死别也是人生常事。没了三哥,我会给你更好的。”

阮青枝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凌霜试探着向前倾了倾身子,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她的嘴边。

阮青枝依旧神情木然,眼中并没有露出凶光,也没有像只受到挑衅的小兽一样张嘴撕咬。

凌霜放心了。

他微微后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令人放心的程度,微微而笑:“青阳郡主,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是没有意义的。你这样的美人,有锦衣玉食珠围翠绕就足够了,这些我都能给你。”

“我要凤印。”阮青枝咬牙道。

凌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我会让你如愿!”

阮青枝咬了咬唇角,仰起头:“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凌霜不答反问:“在这里做客不好吗?”

阮青枝看着他不答话。

凌霜又笑了,像哄孩子似的无奈,也像哄孩子似的耐心:“不是本王不肯送你回家,而是如今外面还有变数。你也知道,我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个是真正老实的。等三哥的死讯传回来,朝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如今你就是一块肥羊肉,人人都想争。”

阮青枝不喜欢“肥羊肉”这个比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撇嘴。

凌霜见状笑意更深,还是坚持着把先前的话说完:“像肥羊肉一样被人争抢并不是什么好事,会受伤,也会掉价。所以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事情过了再同我一起去向父皇解释。”

“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在你这里住过许多时日,所以我就非你不可了,是不是?”阮青枝冷冷地问。

凌霜笑道:“是的。”

如此坦诚,简直让人无话可说。阮青枝瞪着眼睛看他,许久没有再开口。

凌霜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维持着笑容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问?”

阮青枝想了想,低下了头:“他……会回来吗?”

凌霜眉头微皱,随后恢复如常,神色依然温和:“会的。他是皇子,当然要回京安葬。”

阮青枝咧了咧嘴角没有说话,凌霜便又温和地安抚道:“届时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你有什么想为他做的,可以提前预备着。”

“你竟比我想得还周到。”阮青枝语气平淡地道。

凌霜依然微笑从容:“皇家亲眷多,婚丧大事自然也多,本王算是驾轻就熟。你还小,这些杂事原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