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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父皇不配为君(1 / 2)

153.父皇不配为君

殿中,坐着的是皇帝,站着的是西北军一行人,跪着的是福安殿所有的宫女太监们。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有个老臣按捺不住,悄悄拽了拽一个年轻官员的袍子,问:“里面怎么不说话?”

那年轻人品阶低,回头躬身恭恭敬敬地答道:“可能是因为没有人想说话吧。”

老臣心里骂了声娘,看看四周明显没有人愿意理他,只得放弃了再找人打听的打算,竖起耳朵细听殿内的动静。

殿内不止静得吓人,气氛也不对。

皇帝脸色青黑,看上去好像随时会气死过去。

站在他面前三步之外的厉王凌寒神色漠然,无动于衷。

旁边青阳郡主摘了兜帽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居然还在笑。

真是疯了。

“疯了”是殿外老臣对阮青枝的评价,却不料下一刻阮青枝率先开口,说的却也是这么一句:“陛下,先前我们在外头听到的那句让夜寒脱光衣服跪进宫门的上谕是您派人传的吗?您是不是疯了?”

皇帝差不多被气昏了,一时竟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

阮青枝见状又向前迈出几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添了几分忧色:“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真疯了?陛下,您有什么不对,要及时告诉我们呀!您不说清楚,旁人怎么为您分忧啊?”

“青阳郡主。”皇帝终于沉沉地开了口。

阮青枝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终于说话了!原来没疯也没傻呀?那就奇怪了,陛下,既然没疯,您干嘛要让夜寒脱光光……”

“他脱了吗?”皇帝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问。

阮青枝吃了一惊:“呀!原来没疯,是瞎了!”

皇帝忍无可忍,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青阳郡主,你出去!”

“好呀!”阮青枝果然连蹦带跳出去了,顺便还体贴地给关上了门。

气得门外的一众老臣们直瞪眼。

阮青枝可不管旁人气不气。她笑嘻嘻走到栾中丞面前,施礼问安:“外公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可好?外婆可安好?”

栾中丞同样微笑以对:“一切都好。只是前一阵听说你失踪了,你外婆哭了几天,你哥哥费了好些心思才劝住她。”

“那是我的罪过了。”阮青枝歉然地道。

栾中丞忙道无妨,又问她在西北过得如何,吃穿用度可曾受了委屈。

旁边老臣忍无可忍,怒瞪了阮青枝一眼,低声斥道:“家国危亡之际,得是怎样没心肝的人才会顾得上家长里短!”

阮青枝回头向他笑了笑,态度十分和善:“这位大人多虑了,南齐四海安宁,至少几十年内不会亡的!至于您的家亡不亡,那跟我没关系,耽误不了我跟外公聊家长里短。——对了,南齐亡不亡也跟您没关系呀!”

“你!”那老臣气得胡须直抖,指着她哆哆嗦嗦骂道:“妖孽祸国,妖孽祸国!”

“嘘!”阮青枝向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殿门:“听!”

殿内传出夜寒的声音,冷硬如剑锋:“听闻京中奸佞祸国、宫城有变,儿臣特来救驾,且喜父皇无恙。”

皇帝看着他,气得发抖:“救驾?你倒说说,你是如何‘救驾’?靠你养的这群狼一路杀进来?靠你悄无声息收买了金吾卫的人?还是靠你神不知鬼不觉煽动了全城的百姓?”

“靠我十年如一日镇守边关,杀敌保国。”夜寒平静地接道。

皇帝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半头的儿子,想了很久。

他记不清这个儿子是什么时候被送上战场的了,大约是十年前吧。记得那时他身量尚未长成,盔甲特地给他做得大了些,骑在马上只看见盔甲,看不见人。

之后就几乎没怎么见面,又过了几年先前的朱大将战死,西北军就完全是这孩子一个人在经营了。

那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但,这不都是他分内的事吗?

皇帝眯起眼睛:“你是在向朕邀功吗?怪朕让你上阵杀敌、让你受了辛苦,所以你要来害父弑君,报这些年边关受苦之仇?”

“不是。”夜寒沉声否认,“儿臣从未觉得这些年在边关是受苦。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我西北军将士为国为民,问心无愧。”

“哈!”皇帝啪地砸了桌上的茶碗,“好个‘为国为民’!你若不是这般‘为国为民’,也没法子煽动全城百姓陪你造反!凌寒,你今日率众逼宫,也是‘为国为民’?”

“是。”夜寒毫不迟疑地道。

皇帝缓缓地坐了回去,仍旧看着他,许久没有接话。

夜寒见状又补充道:“保家卫国不问生死,一直是西北军奉行之铁律。边关杀敌是保家卫国,北地剿匪是保家卫国,今日回京铲除奸佞、还朝政清明当然也是保家卫国。只不知父皇为何紧闭宫门,不许儿臣进入。”

“你……”皇帝气得又发抖,“朕为何紧闭宫门,你会不知?!”

夜寒抬头,神色冷然:“儿臣确实不知!儿臣自北地剿匪回京,先是一路被追杀无半刻清闲,然后是城门守将百般阻拦,最后又是宫门紧闭传谕儿臣卸甲解衣跪进门……为何会如此,实在费解。”

此时门外的一些议论声传了进来,皇帝心中烦躁,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角:“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满城百姓跪迎你进城门是怎么回事?你带着他们到宫门口来又是图的什么?逼宫吗?!”

“父皇,”夜寒神色平静,不惊不怒:“百姓喜欢安宁祥和的日子,对保住了他们好日子的西北军将士心怀崇敬,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如明君出城必然万众欢呼拥戴一样,天性使然,无需解释。”

皇帝冷笑一声,眼中怒色更盛:“朕还没答应逊位,你已经要自比为明君了吗?”

夜寒摇摇头,认真地解释:“不是。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明君是不会害怕百姓的。”

门外的议论声霎时静了下来。

皇帝脸色一僵,旋即又冷笑一下,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你说朕是昏君吗?!”

“不是。”夜寒立刻否认。

没等皇帝追问,他自己又解释道:“父皇不是昏君。因为,父皇不配为君。”

阮青枝在门外听见,啪地拍了一下巴掌:“这人的嘴巴越来越坏了!外公,你说是不是?”

栾中丞微笑点头,旁边几个老老少少的官员也都忍俊不禁。

当然更多的人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躲在旁边看着这几个还笑得出来的同僚,像看怪物。

殿内,皇帝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有心要拿点什么来打死这个孽子,却又被前方杀神似的西北军将士和等着立功的金吾卫们吓得不敢造次。

看这架势,他似乎大势已去了。

但皇帝不服。

他是君,他是父,他占理。

厉王若敢造反,即便他能害父弑君,他也镇不住朝中那些硬骨头的老臣、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想到此处皇帝的底气足了几分。他努力地挺直脊背维持着作为皇帝的威严,沉声喝道:“朕配不配为君,轮不到你这个孽障来说!——你问朕为何要派人一路截杀于你、为何拦住西城门命你解甲?在朕回答之前,你能否先如实告诉朕、如实告诉天下人,你这些日子在北地‘剿匪’,剿灭的到底是谁?”

他越说声音越响,帝王威严展露无遗。

夜寒顿了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皇帝见状便向旁边太监喝令道:“打开宫门,让外头的人都进来!请朕的朝廷栋梁们都来看看,他们拥戴的救国救民的厉王是什么货色!”

一个小太监偷偷回头向夜寒看了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忙站起身,奔过去打开了门。

外面群臣早已听见了皇帝的话,一见门打开立刻簇拥着进来,满满当当站了一地。

夜寒直待众人全部进门才回过头来,从容开口:“儿臣亲率西北军转战多地,确认北地并无土匪。西北军剿灭的,是父皇特谕、五弟苦心营建的真武军。”

话一出口满殿哗然,好几个老臣已悲愤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皇帝猛一甩袍袖,气势凛然:“你肯认罪就好!凌寒,你杀我南齐将士、杀我南齐城门守卫,煽动百姓围宫城……果真是要造反吗?!”

“是。”夜寒坦然承认。

原以为他必会抵赖的皇帝和群臣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竟有些茫然。

怎么,就,承认了?

夜寒抬了抬手。皇帝以为他要拔剑,吓得歪在御座上险些摔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这样不孝不义之徒,天岂能容你!天下百姓又岂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