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96.孽障!你自己看!(2 / 2)

群臣都有些羞恼,而皇帝的羞恼竟比众人更甚。他坐直了身子,冷冷盯着阮青枝:“你给朕一句实话,阳城,生的到底是不是瘟疫!”

“皇上,”阮青枝从容不迫,“民女只是控制了疫情、保证不再有新的病人感染而已,那些已经感染了的,如今还有七八十个尚未完全治愈,仍住在民女买下的来归客栈之中。到底是不是瘟疫,请太医亲往阳城一观便知。”

郑太医慌忙后退,连连摆手:“不不不……”

“你不敢去。”阮青枝看着他,“你不敢去,那就意味着你不但相信阳城爆发的是瘟疫,而且比我这个从阳城回来的人都更加笃定,是不是?”

“阮大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旁边一个老臣急问。

阮青枝微微冷笑:“什么意思,恐怕说来话长。等陛下恩准了,咱们可以慢慢说。”

皇帝看着阮青枝,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阮青枝也不急,只管盯着郑太医,用朝臣们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您是太医,德高望重,您当然有资格质疑我。正好我进宫时乘坐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我派人送您上车直奔阳城,也算您老人家为瘟疫出一份力,如何?”

“不不,不用了……我相信是瘟疫,我相信阳城是瘟疫!”郑太医连连后退,看见阮青枝向他走来,竟又吓得高声尖叫:“你别过来!”

阮青枝觉得有些无趣,又走向睿王凌霄,后者却也是后退不迭。

阮青枝拍拍衣袖,笑意更深:“睿王殿下、这位太医大人,您二位有点怕死啊!既然这么怕死,刚才怎么又敢‘大义凛然’地说什么要亲赴阳城救治二十万百姓呢?你们不会是欺骗皇上的吧?”

二人无言可答,阮青枝倏地敛了笑容,声音拔高:“你们口口声声说不畏死、要去阳城,却不敢靠近一个从阳城回来的我,这是为什么?其实你们根本不是不怕死,而是原本已经认定阳城被焚毁片瓦无存,所以才敢在这里假装大义凛然,对吧?”

“阮青枝,世上并不只你一人不畏死!”凌霄咬咬牙,向她走近:“本王何惧!”

阮青枝迎上他,笑容不变:“你不惧,是因为阳城的瘟疫是你们搞出来的,你们大致可以确定它不太传染,对吧?”

群臣再次骇然变色,人人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凌霄脚下连连后退,脸色大变:“朝堂之上,岂容你疯言疯语!金吾卫!还不把这个贱婢叉出去!”

金吾卫几个士兵看看他,再看看皇帝,没动。

皇帝看着阮青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阳城确实是瘟疫?”

阮青枝再次俯首:“千真万确。”

“能治了?”皇帝再问。

阮青枝再答:“能治了。所以要恭喜皇上,南齐国祚昌隆、皇上福泽深厚,今后天下百姓再不必闻疮色变。”

“哈哈,好!”皇帝终于露出了笑容,接着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来。

群臣这才想起了克服瘟疫是件天大的喜事,忙也跟着笑。

只是有很多人笑得极为勉强。

对大多数人来说,欢喜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另一部分人担心的事情太多,那一点点的欢喜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笑出来。

甚至还有一些人连半点儿欢喜之情也没有,只想寻个机会往阮青枝背上插一刀。

所以满殿里看上去,还是皇帝的笑容最真实。

这时太后已在龙椅旁边的偏位上落座,看着皇帝提醒道:“青枝是大功臣了,不眠不休一路奔波从阳城回来报喜,你怎么还叫她跪着?”

皇帝闻言忙道声“疏忽”,立刻吩咐内侍去给阮青枝搬把椅子来。

这会儿到内殿去搬椅子也来不及,内侍顺手就把凌霄先前坐的那把搬了过来。阮青枝也不推辞,谢了皇恩坦坦然坐下。

皇帝向前倾了倾身子,伏在龙案上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慈和:“治疗瘟疫的药方子,是谁想出来的?”

阮青枝坦然道:“是我和阳城的大夫们共同斟酌着、反复试验多次才拟定的。当然最初给出思路和最终拿定主意的都是我,我的功劳最大!”

此话一出,有几个置身事外的老臣忍不住笑了出来。

郑太医高声嘲讽道:“倒是忘不了给自己表功!”

阮青枝回头睨了他一眼:“我有功为什么不能表啊?你倒是也想给你自己表表功,你有吗?既然酸气那么大,不如求陛下给你个机会?——你即刻赶到阳城去,让剩下的那几个病人停了我的药、改用你的方子治一治,看看死不死人?”

郑太医差点让她给气死过去,本想回头向同僚求助,却见附近几个老大人们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就连翰林院那几位素日与他交好的也都不住摇头。

人家小孩子为自己表功那叫心直口快天真赤诚,你一老头子在旁边酸,丢不丢人!

显然皇帝也觉得很丢人,不客气地对郑太医丢出了一句:“你那方子只有三成把握,况且又未经验证,还是不要拿出来残害我南齐的子民了!”

郑太医又急又怒又是惶愧,以首触地连连请罪。

皇帝却并没有什么兴趣跟他多言,仍旧又看向阮青枝,神情语气愈发慈和:“想不到此番阳城大难,竟是你一个小姑娘力挽狂澜!那段日子过得不容易吧?为什么不早些送个消息回来,朕虽没什么顶用的人手送给你,至少也能送一些药材钱粮,让你过得舒坦一些!”

阮青枝微笑拱手:“陛下心系百姓,这是天下皆知的。阳城的百姓们原本是想向朝廷求救来着,只是这一次瘟疫爆发得突然,封城封得更突然。百姓们几乎都还没回过神来,城门就不能进出了。”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

栾中丞忽然开口问道:“你说‘封城封得更突然’?有多突然?”

阮青枝不认识这个老头儿,只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是时候,忙回头向他笑了笑,答道:“据我所知,从盛公山到阳城步行大概要走一两天。但此次事故之中,从那对祖孙带病硬闯城门开始,到盛公山将士封锁阳城,这段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十二个时辰。所以我一直在疑惑,除非盛公山将士是插翅飞过来的,否则他们一定提前知道了瘟疫会爆发。如果再加上调兵遣将安排粮草的时间,那就更不对了。”

这样算起来,盛公山驻军启程开赴阳城的时间,竟要比那对祖孙闯城门进城还要早!

这背后的问题就大了。

怎么会有人提前知道那对身患瘟疫的祖孙要闯城门?又是谁提前通知了盛公山的将士?难道阳城瘟疫,竟不是天灾,而是……

先前阮青枝指责凌霄散播瘟疫的时候,众人勉强可以自我安慰说是小姑娘口不择言。可是现在疑点摆出来了,阳城的瘟疫真的有了人为散播的可能性,那就不是“女孩子年幼无知信口开河”能解释的事了。

众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的争执,齐刷刷看向了凌霄。

凌霄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溜圆:“你们看着本王做什么?阳城的事,本王如何知道!”

“殿下当然知道!”张俭冷笑道,“盛公山的驻军,不正是您下令调去围城的吗?下官记得,当时陛下在早朝之前才刚刚收到阳城爆发瘟疫的急信,而您却声称在前一天就已经调兵围住了阳城水泄不通。”

凌霄急道:“那是本王用信鸽……”

军令不可能信鸽来传递。凌霄补充道:“本王用信鸽传了消息给祝衡,他提前作好部署,等调令一到立刻出发星夜兼程赶过去的,当然快!”

这个说法,并没有洗脱他的嫌疑。

就算他的解释都是真的,时间仍然对不上。

一个消息从阳城用信鸽送过来,再从上京传递到盛公山,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要一天时间。

所以无论怎么算,盛公山的驻军都不应该在出事第二天就神兵天降出现在阳城。

而且,阮青枝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围城的时候,阳城还没有爆发瘟疫呐!就只是一对生了烂疮的祖孙进城,引起了百姓恐慌而已!所以后来百姓们可佩服围城的将士们了,都说他们能未卜先知!”

朝堂上可没有人相信什么“未卜先知”。

角落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盛公山,只怕水很深啊!”

“盛公山,”一直在沉吟的皇帝忽然抬起头来,“传谕,召盛公山祝衡进京!”

这时,一直被冷落在龙案旁边的御书房太监小安子终于插上了话:“皇上,盛公山祝衡大统领送来了一封急奏。”

皇帝到这时候才想起了他,立时急怒:“既然是要事,怎么不早说!朕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小安子不敢辩解,忙将奏章举起奉到案前,跪下请罪。

皇帝自己也知道不是太监的错,冷哼一声哗地将奏章展开铺在了龙案上。

满朝文武同时伸长了脖子,其中睿王凌霄尤其突出。

这奏章,关乎他的性命了。一会儿且听听奏章上是怎么说的,一定要打起精神来随机应变……

凌霄正这样想着,忽然眼前黑影一闪,竟是那本奏章直直地向他的头顶上飞了过来。

同时砸下来的还有皇帝震怒的声音:“孽畜!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