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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当殿验伤(2 / 2)

夜寒嘲讽地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冷笑:“无凭无据信口攀咬,那是市井泼皮才会干的事。”

国之栋梁们并不肯把自己与市井泼皮并列,于是殿中终于稍稍安静了几分。

这时,匍匐在地上的那个婢女忽然又爬了起来,大声哭道:“我有凭据!你带人闯进暖阁的时候,我从窗口看见青阳郡主被乱刀砍在身上,肩上胸前还有腰上都出了好多血!求陛下为庆王府做主,青阳郡主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皇帝扶案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夜寒脸色沉沉没有答话,双拳攥紧,暗暗担忧。

婢女连连叩头,放声大哭:“奴婢不敢说谎!厉王殿下,我家殿下和王妃伤到青阳郡主确实有错,可您也不能这么狠心赶尽杀绝啊……”

殿中群臣的惊呼声已经响成一片。夜寒只管紧攥着双拳,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怪他,大意了。

只要阮青枝被带到殿上来,他的谎言就会被无情拆穿,到时候数罪并罚,那可就麻烦了!

要不,趁这会儿反了算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夜寒死死地压住了它,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态不肯开口。

皇帝盯了他两眼,忽然冷笑:“小成子!带人去相府,宣青阳郡主进宫!”

“父皇不可!”夜寒脱口而出。

殿中窃窃私语声又起。皇帝离开龙案,走了出来:“哦,为何不可?”

夜寒答不上来,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皇帝又看向阮文忠:“阮相,昨晚厉王当真是掌灯时分送青阳郡主回府的吗?”

阮文忠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其、其实是……”

皇帝等了半天不见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又换了个问法:“答不上来?那朕再问你,青阳郡主回府的时候,身上可有伤?”

阮文忠嗫嚅良久,哑声道:“臣、臣不知,她……她裹得很严实,厉王抱着进门的……”

“时间呢?”皇帝再问。

阮文忠吓得哭出了声:“一更!是一更天的时候回来的!”

皇帝发出一声冷笑,厉声喝问:“先前为什么要说谎?!”

阮文忠无言以对,只得勉强抬起头来,看向夜寒。

此时群臣早已吓得呆了,他这个动作理所当然地被理解成了暗指“受厉王胁迫”。

如此说来,庆王府的事果然是厉王做的!

一夜之间灭掉一座王府,悄无声息,几乎可以置身事外!

这简直太可怕了。群臣一时都忘了指责,不约而同向四周退开,看夜寒如洪水猛兽。

皇帝留意到众人的动作,心下醒悟过来,不由得惊怒交集:“孽子,你还要逞凶不成?不如你现在趁机反了,朕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如何?!”

夜寒原本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被他当面点破,一时倒无话可说。

逼宫篡位,没那么容易的。

背负千古骂名倒还是小事,怕的是准备不周全,不得不付出几倍的代价,牺牲掉一些原本不必牺牲的人。

夜寒硬着头皮不肯开口,心里飞快地估算着认罪或者造反的利弊,迟迟拿不定主意。

皇帝移开目光,看向金吾卫的一名统领:“去,去相府!‘请’青阳郡主来!朕就不信撬不开一张嘴!”

派太监去请和派武将去“请”,意义是截然不同的。这是把阮青枝当同党了。

被点到名字的统领带着即将立功的兴奋,高声领命。

夜寒忽然抬起头来,急道:“不行!不许去!”

这会儿可没人理他。那个金吾卫将领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带着几个亲信奔出殿外点兵去了。

殿中很快又有更多的将士进来填补了空缺。皇帝狠狠一挥手,厉声喝道:“将这孽子拿下!”

左右金吾卫一拥而上。夜寒本能地一跃而起,正准备迎接一场恶战,却听见大殿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喝:“等一下!”

众人愕然回头,就看见青阳郡主阮青枝披着一件大红斗篷俏生生出现在了门口。刚出去的那个金吾卫将领脸色尴尬地在她旁边站着,进退两难。

“听说陛下要召见我,所以我可以进来了吗?”阮青枝试探着问。

皇帝回过神来,沉声喝道:“进来!”

阮青枝跺跺脚走进门来,看着夜寒说道:“我不是来给你添乱的,可是今天下雪了!你答应过要陪我去赏雪,所以我就提前到这儿来等着你了!”

夜寒等她走到近前,压低了声音斥道:“你不该来!一会儿若有变数,你自己想法子逃出去,不要管我!”

阮青枝向他摇摇头,道了声“放心”,然后才走上前去,端端正正向皇帝行礼。

皇帝许久没有答话,只管盯着她看。

身上穿的是大红的斗篷,映得小脸微微发红。走路稳稳当当,细胳膊细腿俏生生如同风中的一株红梅。

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伤。

那就只能问了。

皇帝缓步踱回龙案后面坐下,沉声问:“青阳郡主,你昨晚是何时回到相府的?”

阮青枝仿佛被问得莫名其妙,回头看着阮文忠抱怨道:“爹,你过分了吧?我不过是晚回去了一会儿,你拦着不许我进门也就罢了,怎么还闹到朝堂上来呢?皇上多忙啊,你让皇上替你管教女儿?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阮文忠低着头不肯接她的话,旁边已有官员沉声喝道:“朝堂之上休得胡言乱语!陛下问你话,如实回答即可!”

阮青枝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皱皱眉头,委委屈屈地说道:“好嘛!我是傍晚时分就回去了啊,我爹关着大门不许我进,磨磨蹭蹭就耽搁到一更……也许是二更时分了嘛!我实在困了没办法,就让殿下把大门拆了啊!爹,你嫌我害得你在街坊面前丢人了,难道不该先问问你自己把女儿拦在门外丢不丢人吗?”

“拆”大门这件事,附近应该有很多人听见,这个没法撒谎。

皇帝在心中分析着阮青枝的话,觉得她的表现实在太过于自然了点,若非真的懵懂无知,那就必然是有备而来。

跟这种小姑娘绕弯子是可以绕一天的。皇帝想了想决定直接问:“有人指证你昨晚去过庆王府,还受了伤。你有何话说?”

“咦?!”阮青枝大惊,“我为什么要去庆王府?又为什么会受伤?还有,庆王是谁?陛下,您生了那么多儿子,我记不住哪个是哪个呀!”

旁边婢女哭着扑了过来:“就是你,就是你!你两条手臂、右腿还有腰上都有伤!你不承认,你敢脱了衣裳当殿验证吗?”

阮青枝猛看见一个水淋淋脏兮兮的人形扑过来,吓得脸都白了,踉跄着向旁边躲避:“天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喂,你是不是冻坏了?这么冷的天,你再不去换干衣裳会死的啊!小成子——”

她的话未说完,婢女已扑过来揪住了她的斗篷:“怕我冷死,你把衣裳脱给我啊!”

阮青枝果然解下斗篷丢给了她,自己利索地跳到一旁,抱着肩膀道:“最多斗篷给你,衣裳可不能脱!”

众人看她身形纤细,哪里都不像是裹着伤的样子,不禁相顾愕然。

那婢女仍旧盯着阮青枝,一双眼睛寒光闪闪,显然随时还会扑过来。

阮青枝连连后退,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这算什么啊?朝堂上可以纵容疯子杀人吗?陛下!救命啊!”

直至她藏到了夜寒的身后,皇帝才冷声喝道:“拦住那奴才!”

金吾卫上前将那婢女抓住,拖到了一旁。阮青枝拍拍胸口跪坐下来靠在了夜寒的肩上,委屈巴巴。

夜寒攥紧了她的手,一肚子话急等着问,却苦于无法开口。

皇帝看着他两个人,皱眉:“青阳郡主,有人指证你与庆王府命案有关,身上的伤就是明证!为确保此案公正,你需要脱衣验伤。”

阮青枝立刻气得跳了起来:“旁人诬陷我去过庆王府,我就要验伤自证清白吗?那旁人要是诬陷我造反了,我是不是要当场撞死在柱子上以证清白……不对,我现在就应该撞死啊!当众脱衣验伤,我的脸还要不要了?爹!厉王殿下!你们要救我啊,他们要来扒我衣裳,丢的是你们的脸啊……”

“行了!”皇帝被她吵得头疼,不得不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你答应验伤就好办!小成子,带她去偏殿,交给嬷嬷们好好验看!”

阮青枝悻悻地住了口,一脸委屈站在原地磨蹭着不肯走。

小成子走过来作了个请的手势,意味深长:“青阳郡主,莫非还有什么不妥吗?”

“有。”阮青枝咬牙,“我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能白受这番冤屈!陛下,若我身上确实有伤,那当然是认杀认剐无话可说;可我若是冤枉的呢?有人诬陷我,害得我受此奇耻大辱,这笔账怎么算?”

皇帝看着她,脸色沉沉:“你想要怎么算?”

“第一当然是彻查,”阮青枝看着那婢女道,“我要知道这婢子是受何人指使、为什么要诬陷我——或者说,为什么要诬陷厉王殿下。”

皇帝松了口气,立刻道:“这个依你。若是诬陷,朕自然不会轻纵。还有‘第二’吗?”

阮青枝昂起头,露出了笑容:“第二,我想过一会儿再说,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