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145.你不是女人(2 / 2)


“就是就是,那天拉你一起到县里去逛窑子你也不肯去!”

“不对啊郡主,那柳参将千真万确是蹲着尿尿的,她没长那玩意啊……”

柳五娘手中的刀终于扬了起来。

老程亮开炸雷似的大嗓门怒喝道:“柳参将!西北军军规:兵刃不得对准同袍!”

柳五娘手中大刀攥得发颤,僵持片刻,终于还是重重地放了下去。

这时先前那几个胡乱叫嚷的将官已经被柳五娘吓得、被夜寒瞪得闭上了嘴。阮青枝却偏还肯接那个话茬,面带笑容悠悠地道:“你们怎么知道柳参将没长那玩意儿?她那不是长在脑子里、长在嘴上了吗?”

柳五娘终于忍无可忍,手中长刀唰地一下子挥了过来。

她是提前算准了的,特地选了一个夜寒来不及救的角度。当然她也不是真要把阮青枝怎么样,如果砍得准,她的刀刃应该刚好贴着阮青枝的脸颊扫过去,之后等着看这娇滴滴的小郡主受惊崩溃哭叫就可以了。

可是这一刀才挥出去,她就知道坏了事了。

谁能想到那个小郡主竟然会躲——躲错了方向。

柳五娘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对准阮青枝的面门就劈了过去。这一刀若是劈实了,岂不是要把人给劈成两半!

这一刀用了全力,此时收势已经来不及。柳五娘整个人完全懵了,只知扯开嗓子啊啊大叫,半点儿主意也没有。

在场的将士们也都已被吓住了,一时间数千人的山坡上死一般寂静。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阮青枝一个人是活的。她飞起一脚准确地踢中了柳五娘的手腕,同时闪身后仰,整个身子倒弯成一张弓。

长刀在她眼前打了个转,锵地一声插到了旁边的雪地里。

阮青枝利索地直起腰来,看向柳五娘,微微一笑。

旁边夜寒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柳五娘的尖叫声一直未停。看见阮青枝站起来,她非但没有恢复冷静,反而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崩溃了。

阮青枝无辜地摊了摊手,回头问夜寒:“她怎么了?”

夜寒没有答话,旁边回过神来的将士们已经齐爆发出一声叫好。

青阳郡主,好身手!

阮青枝往夜寒身后缩了缩,有些脸红。

她的身手其实算不上好,只不过大家对她的期望值太低,原以为她是必死的,如今毫发无损就已经算得上是高手了。

何况还有柳五娘给她作陪衬——这位唯一的女将,身手也不过如此嘛!

阮青枝甩袖子坐了下来。夜寒一语不发走过来攥着她的手,两人一起静等柳五娘哭完。

这时将士之中已经有人起哄,嚷着要阮青枝代替柳五娘接管这部分队伍了。

阮青枝摆摆手,一点也不谦虚地笑道:“我什么都会是不假,可我也不能真的什么都做呀!会用兵打仗的人那么多,会治瘟疫的人可只有我一个,没法子,我只能选择治病救人呀!”

柳五娘很快就住了哭,听见这话立刻便抬起头来向阮青枝怒目而视。

阮青枝敛了笑容,冷冷道:“柳参将,您这武艺实在寻常,动不动就哭鼻子也太丢人啦!得亏您不是女人,否则天下女人的脸都让您给丢光了!”

“你,在耍我?”柳五娘慢慢地站了起来。

夜寒冷冷地看着她:“西北军军规,违反了哪一条,你自己说。”

“我没有!”柳五娘急了,“我并没有真的想杀她,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谁知道她会自己跑到我刀下来……”

没有人打断她的话,但她自己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夜寒随手向队伍中一个士兵指了指。

那个士兵不太确定是不是让他说话,见众人都看着他,他才迟疑一下开了口:“军纪是‘不得以兵刃对准同袍’,所以柳参将举起刀的时候就错了,不在于有没有伤到郡主。”

夜寒微微点头,又看向柳五娘。

柳五娘不服气,咬着牙道:“可她不是‘同袍’!她没有军籍,不是西北军的人!”

“那就更严重了。”夜寒冷冷地道,“军规第一条:欺凌无辜百姓者,斩。”

柳五娘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可我根本没打算欺负她,是她自己……何况她也不是普通百姓啊!”

“不是百姓也不好办,”楚维扬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她是郡主,你欺负她算以下犯上,仍是死罪。”

柳五娘怔怔半晌,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得罪了她,所以你们千方百计要找罪名逼死我!我知道我是婢女出身,永远比不上她那样的千金小姐高贵,可是,凭什么!”

“就,凭你心术不正吧。”阮青枝站了起来,缓缓地道。

柳五娘怒瞪着她,像要用眼神杀人。

可惜这点儿杀伤力,阮青枝完全不放在眼里。她与其说是在对柳五娘说话,不如说是在向面前的将士们解释:“先前殿下选择让柳姑娘接管咱们这支队伍,是因为危难之际柳姑娘肯挺身而出,以自己性命换取众将士平安。这份爱兵如子的仁心,令人感佩。”

柳五娘挺了挺胸膛,见阮青枝的目光看过来又忙瞥向一边,以示不屑一顾。

阮青枝收回目光,继续道:“西北军任人唯贤,并不会因为你是女子、或者因为你是婢女出身而格外苛待。但是柳姑娘,你自己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我哪里辜负了?!”柳五娘直着脖子向她吼。

阮青枝嗤笑:“你太着急想标榜自己是女中豪杰了。你急于在殿下面前表现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不畏权贵、你不输男儿……很不幸我既是女子又是‘权贵’,所以你就想故意对我不敬,踩着我来标榜你是军中唯一的女英豪。你当众给我没脸的时候,心里多半以为殿下为了表现自己与将士们一心,定然会把我这个‘无知妇人’撵走,说不定还会当众辱骂我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什么的,是不是?”

柳五娘想说“当然不是”,可是喉咙干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青枝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声“蠢”,又道:“其实在你先前赌上自己的性命为将士们求前程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女中豪杰了。先前我是真佩服你,但现在,我是真瞧不起你。”

她用脚尖挑起柳五娘的绣绒刀,拿在手中转了两转,递还给她:“你想当女中豪杰,却不知道女中豪杰绝不可能是靠着羞辱践踏别的女人爬上去的,更不可能是靠着向男人献媚爬上去的。你当众声称‘用兵打仗之事容不得女人置喙’,并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对你相见恨晚,他们只会嘲笑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你要知道,西北军若排斥女人,你自己才是第一个应当被排斥在外的。”

柳五娘在旁站着面红耳赤,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等阮青枝一番话说完,她终于咬咬牙,开了口:“你不如我。要排斥女人,你才应该是第一个!”

士兵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

阮青枝摊了摊手:“你看,将士们并不这么认为。”

柳五娘瞪圆了眼睛似要反驳,阮青枝又截住了她的话头,冷笑道:“事实上,西北军并不排斥女人。他们只排斥没有本事却只会叽叽歪歪阴阳怪气勾心斗角的人,比如此刻的你。”

“排斥不排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柳五娘冷冷地道,“像你这种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当然不知道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从小到大过得有多艰难!”

“我确实不知道。”阮青枝笑意浅浅,“我自幼要什么就有什么,只懂得做人要温良谦恭、做事要力争上游。小丫鬟之间勾心斗角踩着别人往上爬的那些手段,我还真是用不上,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

柳五娘以为千金小姐都是骄傲的,必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的出身有优势。没想到阮青枝不但承认了,而且还要当面嘲讽她是婢女出身。

想到出身,柳五娘不禁更添几分气苦,看着夜寒委屈道:“末将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比不得那些念过书的小姐们伶牙俐齿……”

“你错了,”夜寒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西北军中,世代贱奴出身的也有,立下大功照样拜将封侯,并未有人像你这样愚蠢蛮横,当众欺辱本王的王妃还觉得本王应该欣赏你。”

柳五娘听见这话意思不好,忙单膝跪地,急道:“殿下,碧儿无意冒犯王妃!只是觉得她一个女……”

“罢了,”夜寒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先前想重用你是以为你人品不错,如今看来是本王识人不明了。——楚维扬,你在军中细细考察一番,另选一人接此重任吧。”

楚维扬乐呵呵地高声答应着,挥了挥拳头:“将士们,参将一职空缺,你们的机会来了!”

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并没有任何人对柳五娘的境遇表示同情。

夜寒牵起阮青枝的手,笑道:“别气了,跳梁小丑不值得动怒。我带你去山里猎狼怎样?”

阮青枝对狼没有兴趣,她想去打山鸡。

夜寒立刻表示一切听媳妇的,媳妇的指示永远正确。

阮青枝翘了翘尾巴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于是两人把军中的事全部交给了楚维扬他们,乐呵呵跑着去找笼子猎山鸡。

看着两人走出老远,柳五娘终于醒过神来,起身便追:“慢着!厉王殿下,我有个秘密,您一定会感兴趣!”